葵看着地上的尸体,她收起手枪,坐在沙发上,将罐装啤酒上的瓣环拉开,但没有完全拿下来,只是做部分保留。
她浅酌一口,眼睛一直停留在枫乐身上,看着他周围浮起一片黑色颗粒,这些颗粒附着在枫乐的后脑伤口上,正快速地修复他的肌体和骨骼。
“额……好疼……”枫乐睁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感觉到那里一片光滑,随后又感觉到头皮上已经长出一些细短的硬刺。
那是他的头发。
然后他惊恐地回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葵,他本该问点什么,但是恐惧使他瞪大双眼,喉咙上一耸一耸地,里面在不停地吞咽唾液。
这是恐惧情绪过后不稳定所造成的持续紧张。
“坐下。”葵的声音仍旧保持着之前的频率,并没有因为枫乐的复活而出现任何变化。
枫乐照做了,他坐在了最远的椅子上,只为远离这个刚刚打/碎/他脑袋的女人。
“你一定很迷惑,对我的做法感到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现在测试已经结束,我会对你坦白一些事,但需要的,是你对自己情绪的克制。”
“因为你不那么做的话,那些东西就会通过你了解我们的一切。”葵说道。
她的话在枫乐心里激起了一些回忆,是关于程豳消失之前告诉他的。
“相信你自己,别受制于任何情感,那是它想要的结果,而不是你。”
从地廊回来后,他一直没有细思过这句话,也没有理解当时程豳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只当程豳是为了安慰他才说出这番话。但现在想想,似乎不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他明白了葵的意思,也知道活尸们的秘密:它们所有的视界,记忆以及想法都相互传递,就像互联网一样,只不过它们不需要接通网络。
但这似乎和它们的情绪有关,比如说恐惧,愤怒,悲伤等等,它们基本上都带着愤怒,所以才能将这些记忆传回它们的本体。
“如果你做到了,请转动你的眼睛,将你的视线陆续停留在那儿,那儿还有那儿。”葵指了三个不同的位置,这也是为了确定枫乐的自我意识没有被怨恨之血控制。
枫乐渐渐冷静,他放缓呼吸,将视线按照葵所指顺序移动,最后看向葵,镇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很好。这段时间我让伊文思一直跟着你,就是为了收集你身上的各项数据,包括肉体和精神上的。”
“在统计分析之后,我们发现,你的能力也和你的情绪有关,且同样是负面情绪,刚刚的测试也是为了这个。当然,现在活尸们已经打进来了,因为它们也已经知道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嗯。”枫乐虽然没有猜到这点,但对此也不再感觉惊讶,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就当自己已经听明白了。
“但是,你也可以不凭借情绪来发挥力量。当我们把你从阴暗森林里接回来的时候,一场手术让我们发现了你胸口上的晶石,但当时那颗晶石已经融化了,我想,那股力量恐怕已经融入到你的身体里面,即便不依靠情绪,也能驱使。”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感觉得到?”枫乐问道,他不知道葵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刚才好像试过了,怎么用力都不行。”
“这是因为你太过于刻意了,举个例子,比如说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在你还没有熟悉,且不知道它的意思与读法之前,就算你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用,怎么理解呢,就是投入你的感情,放松,专注,然后去感受。”
“这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而我们现在没有那个时间,所以试着闭上眼睛,我会点催眠术,可以引领你一下,但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葵说着拿起一个节拍器放在桌上,“用心感受我的声音。”
枫乐没有犹豫,虽然不久前有些误会,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信任面前这个女人了。毕竟人家在他死去的那段时间内没有放火烧掉他的身体,就证明她此时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闭上眼睛,听着葵的声音,感觉她似乎开始变得温柔起来,紧跟着周围的声音瞬间远去,脑子也变得迷糊起来,所有感官一并消失。
“你独自行走于黑暗之中,世界犹如在襁褓之内,但水声,何处的水声漫于你身前,睁开双眼,你将目睹大海的宁静……”
枫乐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大海,脚下是不断冲刷沙滩的柔凉海水,正悄无声息地漫过他的双腿,海风吹来,让他觉得无比舒适。
而这时,海面上突然涌起一股大浪,浪花冲过他的头顶,却如同虚假幻象一般,没有任何的触感。
巨浪过后,海平面上停着两颗巨大的球体。其中一颗如同太阳,表面燃烧着橙色火焰,将球体周围的空气灼烧变形,另一颗则是巨大的冰球,表面不停地下坠着冷气,在海面上方形成雪花。
“这么大个,我要怎么控制啊?”枫乐看到这两颗巨大球形也是懵了,即便这是梦境,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触碰它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碰到它们,它们……离我好远……好远……”枫乐轻皱眉头,葵拨停节拍器,轻轻地附在枫乐耳边说话。
“你不要紧张,尽量把它们想象成别的东西,任何触手可及的东西,一支笔,一张纸,或者是呼吸间无色无味的空气。”
“嗯……”枫乐思考了起来,那颗火球突然噗的一声变成一只扑腾乱飞的鸡。
“哎小心点,我只是随便乱想的,别掉下去啊!”枫乐想跑进海里,但滚起的海浪让他跑了回来。
可是停下来之后,他却发现那只鸡在空中不停扇动双翅,竟然可以做到保持在天空中飞翔而不掉进海里。
“哎……嘻嘻。”枫乐突然觉得很有趣,他转头看向冰球,将它想象成一只巨大的乌龟。随着他这么一想,那颗冰球突然坠进海里,这次涌来的巨浪把他全身淋湿。
枫乐吐出一口海水,睁开眼,面前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灰色鼻尖。这让他稍微有点害怕,可是葵的声音马上在他耳边响起。
“别担心,它们是你身上所持力量的投影,会伤害除你以外的人,但绝不会对你有影响。”
“真的吗?”枫乐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摸着那只巨龟的鼻子,那只巨龟竟然侧着头,享受着他的抚摸,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很开心。
那只鸡倒是飞到了他头上,盘坐在他头顶,脑袋扭来扭去,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但是,这样我要怎么用你们呢?”枫乐左手摸着头顶的鸡,右手面前的乌龟,可心里却觉得很纳闷。
可是他话一说完,那只鸡和那只乌龟却像是在回应他的话,突然变成两道光芒钻进他的手心里,枫乐只觉得双掌一冷一热,掌中能量就像两股热流,在他体内缓缓流动。
“如果想使用我们的力量,就直接从心底呼唤,我们就会出来。如果你来不及,那么只要你有危险,我们同样会出现。”脑子里响起的是以前在迪布凯城遇到的冰霜巨人的声音。
“原来是你们啊,那这只鸡,不是那个,那个……”
“这确实是维基德,准确点说这是它的灵魂,而你们看到巨像只是他的躯壳。”
“这样啊……对了,我要怎么才能消……灭维基德的躯壳?”
“没有办法,即便是我的力量,也无法平息他的怒火。”那个声音说到这里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你们之中有个女孩儿,她有着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能力,你可以结合你们的力量,用冰霜,泥沼,火焰,丛林来做成一面墙壁,以此来避免整个世界完全/毁/灭。”
“但这样的话不就只能保护一小块地方而已吗?”枫乐理解了那个巨人的意思,但这结果让他不太满意。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吧。”
就在他和冰霜巨人对话之后陷入沉默的时候,地面突然颤动起来,海水就像是受到火焰炙烤一样,不停滚动,十分不安分。而在远方,一道百米以上的巨浪慢慢升起,朝着这里快速移动着。
枫乐睁开双眼,看到那股巨浪,赶紧伸出自己的手,准备使用冰霜的力量。
“收起你的手,这是她在唤醒你,那些死者已经打进来了!”冰霜巨人提醒着他,但是维基德却只在他心里发出咕咕的叫声,就好像是在附和冰霜巨人的话。
倏忽间巨浪压落下来,枫乐瞬间惊醒,他睁开眼,看着葵站在壁炉那里,一边往墙上的面板输入密码,扫描虹膜,确认身份,一边推动壁炉右边的推杆,随后房间里出现许多红外射线,但那些射线在下一秒却淡化消失。
“无生命移动体清除系统。”葵扔出一只笔,那只笔不知道怎么回事,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别担心,事实证明你还活着,这套系统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那刚刚的笔呢?”
“汽化了。”葵说完,身后的壁炉已经摇向上边,下面露出一条地道,葵招呼着枫乐先进去。
虽然葵这么说很是平淡,可枫乐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进入地道,等葵进来之后才问她要去哪儿。
“里边有一副紧急专用电梯,我们搭乘电梯前往地下二层,那里架私人飞机,我们要马上前往阿修卡顿!”
“去哪里干嘛?”枫乐问道。
“你已经获得能力,剩下的就是消灭活尸根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安全。”葵刷卡打开电梯门,两人相继进入,但奇怪的是这架电梯并没有任何按钮或是操作面板。
但是电梯在往上移动,很明显它只有一个目的地。
“哥们,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也考过直升机和飞机驾驶,虽然一直没有机会试一试,但你只要给我一架飞机,我就能带你飞遍全世界。”老狗对着身边的洛枫说道,他一直盯着面前的私人飞机,可惜这东西现在还没有开放。
“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个事,说了得有八十遍了,没用,老狗,这飞机又不是我的。再说了,不是我不信你,是你说的,一次都没有开过,我很怀疑……”洛枫伸出手指指着老狗,后者突然抓住他的手指,打断他的话。
“怀疑什么,别怀疑啊,好兄弟。不是我吹,我跟你说,就这玩意对我来说,一个字,稳,两个字,超稳……”
“三个字呢?”洛枫伸出另外两根手指,狐疑地看着老狗。
“嘿嘿,没有三个字,只有一句话,让你享受特级会员才有的舒适,保证你一睡下去,一点颠簸感也没有,醒来就直接到……”
他话还没说完,葵的声音就在宽敞的机库内响起,“这里谁会驾驶飞机?”
“我我我我……”老狗扭过身子,举手吼道,然而整个机库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举手。
“行,就你了,上去吧,飞机有一套全自动智能系统,你只要看紧驾驶舱,在出问题的时候接手,启动手动驾驶就行。”葵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叶落帆身边,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鲁鳟然教授,你的团队都到齐了吗?”
“是的,他们全在这里,葵统领。”人群中一个老者回答道。
“很好,你们有几成把握可打开那枚空间钥匙?”
“只有七成。”
“嗯,从这里到阿修卡顿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你们抓紧一点,提高几率,尽量做到越快开启越好。”葵转身走上登机梯,刚走两步又回头看向人群里,“伊文思,过来一下,单独向我汇报情况。”
“是的,葵统领。”伊文思双手握在身前,紧跟在葵后面,先一步上了飞机。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老安格斯睁开双眼,它似乎听到有什么声音从远处响起,它闭上眼睛,赶紧将自己听到的异常情况通知给卢修斯。
通知卢修斯不过瞬间,结束后它攀爬着墙壁赶到楼顶,而飞机轰鸣声却猛地从远处响起。
“嗷——”老安格斯咆哮一声,转身将墙壁捣碎,然后拖起一块巨石,转过身将石块丢向天空,却因为触及不到而坠落在地。
“卢修斯,他们跑了!他们跑了!”老安格斯朝天怒吼,它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愤怒,然而飞机已经离远,最后只剩一个小点。
“别自责,安格斯,我知道他们要去哪?”正搭乘电梯上来的卢修斯说道,他已经与谢莱黑汇合,两人通过老安格斯的视线看到飞机离开的方向,心里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终点。
“卢修斯,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不过你放心,那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是不论如何都没法打开因玆古堡大门的。”谢莱黑笑道。对他来说,能打败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是他做过最开心的事情之一。
“我知道你的能力,谢莱黑,我一直都相信你,它就是因为有你暗中帮忙,才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我相信,是的,我非常确信,这一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