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姆,卡森……”枫乐看着森林,他抑制住心里想要喊叫的冲动,逐渐稳定自己此刻的心情。
周围那些死去的活尸都被杜岩,洛枫和老狗用蓝磷粉彻底消灭干净,现在这里就剩下他们一行人。
葵站在车子旁边,她打开手中的纸质地图,上面没有标记任何路线,也没有任何说明,但葵已经找到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我们需要继续行动,在事情结束之前,要保护好枫乐,艾德尼丝,伊文思和鲁教授的团队。”葵收起地图,鲁教授平静地朝她点头,以表感谢,而他的团队成员则露出疲惫的笑容,但不是对于葵的命令有多感激,他们只是庆幸于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能成为第一批见证同轴宇宙存在的人。
然而对于将战场转移到丛林中的马克西姆和卡森来说,他们只想结束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在他们看来,曾经的战友被异类生物折磨着,而让他解脱才是他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
“卡森!”科尔不停地撕扯卡森的机械臂,但构成机械臂所用的合成金属异常坚固,科尔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对其造成破坏。
“我真的很抱歉,科尔。”卡森脸上那只完好的眼睛流下泪水,而另一只眼珠却开始发出橙色光芒,光芒颜色越来越深,近乎深红。
一束绳状红色光线从卡森眼中射出,击穿科尔的脑袋,而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卡森身边,趁着他发射离子激光的同时,一把撕碎科尔的脖子,并将它的身体丢了出去。
卡森被眼前的一幕给弄糊涂了,但他也马上想到了另一位故去的战友,可他还没来得及放开科尔的脑袋,一股力量便突然轰击在他的下颚,将他整个人击飞到半空。
那身影的速度非常快,在卡森浮空之后借着周围的树木跳到空中,将卡森紧抱住,同时张开血口咬向他的喉咙。
“这玩意也真是聪明。”卡森注意到它的模样,但没来得及细看手臂就已经开始做自我保护反应,反扭着掐住那怪物的背部,拇指和食指指心更是伸出令人胆寒的钢韧电锯。
怪物并不会感觉疼痛,但卡森的目的却是为了破开它的身体,这样才能让手掌探进去,用火焰从它的内部开始焚烧。
不过这也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攻击方式。因为他的另一只手已经被束缚住,根本没法阻止它撕咬他的脖子。卡森自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是做好了准备。
啪!
碗口大的伤口在怪物的脑袋另一侧出现,带着黑色/血/液和无数白色组织物洒向地面。
卡森心底松了一口气,手掌此时已经探入怪物体内,准备切换喷射口,但怪物竟然在最后一刻松开自己的手,两条大腿也自动断裂分离,随后它的身体跌落树丛里面。
马克西姆这时候赶了过来,他直接往怪物落下的地方扔了两颗高爆手榴弹,待爆炸过后才靠近检查。
树丛里没有怪物的尸体,也找不到任何的行踪轨迹。卡森借着树干滑落地面,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科尔的尸体,可同样地,它也不见了。
“刚刚那是科尔吗,它又变形了?”马克西姆询问的时候不忘警惕四周。从刚刚与那怪物的短暂接触来看,那东西的智力和他们不相上下。
“不是,是另一个,我一开始以为是伊森,但后来它抓到我时,我才发现不是。”卡森回忆了一下那怪物的样子。那大概是一张面孔完全褶皱,就像熟透的葡萄一样下垂在喉咙外面,而原本是面孔的地方却分裂出一个缺口来,里面除了有一团肉瘤之外还有好几条触手。
模样极为惊悚,让人一看到就觉得全身发毛,假如说不是因为卡森遭遇了这么多事,那他在见到的那一刻肯定要楞好一会儿,而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足够他毙命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不止活尸那样简单,那东西已经完全不是人了。”卡森心悸地回答道。
“我去这里检查,不管那是什么,我们一定要结束这件事。卡森,你应该明白它们是来做什么的?”马克西姆看着一个方向,而他正准备去搜索这个方向。
“当然,分散我们所有人,逐一击溃。”卡森回答道。如果是一个月前在迪布凯城里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和马克西姆分开,毕竟那时候他们接受到的只是来自于战场中的混乱经验。
他们不像正规军一样能够安稳地学习一套完整的训练。但是在葵的帮助下,他们在十字鹰犬部队里各自学习,最终受益匪浅,这也是他此刻敢让马克西姆独自前行的原因。
没有道别,也没有彼此之间的关心,他们只是进入一条由自己选择的路,而这条路上也没有通讯设备,只能听枪声来判断队友那边的情况。
“咕——咕……嘎——嘎……”森林里什么声音都有,乱七八糟的,凭人的听觉根本没法分辨出这些都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叫声,就算是动物学家来到这里,最多也就只能认出其中几种。
马克西姆是这么想的,他极力分辨这些声音里面最奇怪的地方,但半天了他觉得哪一段都有问题。有时候还会看到树丛猛地晃动一下,马克西姆以为后面有活尸正准备袭击他,便开了一枪看看有没有反应。
被子弹击中的叶片上下晃动了一会,以一种渐渐变慢的频率停止运动,叶片后面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马克西姆因此松了一口气。
“马克西姆……”就在这时,科尔的呼唤声从上方响起,在虫鸣鸟叫声中显得很虚幻,就好像是一场梦,他抬起头的时候整片天空都像是在旋转。
“它到底学会了什么?”马克西姆摇了摇脑袋,科尔的声音之中仿佛有一股魔力,就好像是摇篮曲,让他觉得头昏脑涨的同时还有些舒服。
为了防止自己被偷袭,马克西姆拿起身上的水壶,把壶盖打开之后,拿起瓶口对着自己的脸倒下来,随后他抹了一把脸。
然而眼前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绿色,而是不同的人,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里,相互之间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马克西姆教授,马克西姆教授!”有人大喊着。
马克西姆诧异地转头看去,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学生正举着手,频繁地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有很重要的问题想问。
“怎么?”马克西姆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关于动能盘我有个疑问,您说过分极电路能用于动能盘,但必须加大功率才能防止误差,提高容错率,可这样的话就没法进行二次充能,那么动能盘的使用寿命也必然会缩短不少,对吧?”
“是……是的,你说得没错。”马克西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实在不能理解目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可是装备全都不见了。
他现在只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相隔的羊毛衣,下面是一条柔软的西装裤,以及透气的网格鞋,更糟糕的是,他的枪不见了,手里只有一根白色粉笔。
“那我们要怎么解决才行呢,我很想知道,马克西姆教授,请你务必要告诉我!”
那名女学生的求知欲望让马克西姆的额头上爬满汗水,他不敢随便举起手来擦汗,因为这里众目睽睽,他担心自己会败露,让下面的学生看到他的真面目。
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却梦想着有一天能走上讲台当老师的无知者。
虽然他自己制造过一些爆/破/物,但比起那位女学生提出来的问题,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个……今天的课程并不包括这个,下课之后我再单独给你讲解吧……”马克西姆一边说着一边摸向自己的口袋,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摆脱这困境。
比如说一个电话。
但是口袋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手机,甚至连钱包也没有。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这才这样想起学校里每一位学生,每一个讲师,每一名教授都有自己的储物柜,而他的私人物品在上课之前就已经放进了柜子里。
“……”他越是讲不出话来,下面就越混乱,一些学生的说话声变得更加大了,而那些认真听讲的学生则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们甚至开始转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或者是悄悄拿出手机。
他似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颤动的心跳频率。随着时间变化,所有学生的声音被拖长,而马克西姆已经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他只能听到嘲笑的声音。
铃~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他猛地回过神来,背后已经是冷汗淋漓。学生们也终于放了他一马,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座位,然后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
马克西姆想找个地方坐下,好好想想自己刚才是要做什么来着。因为他的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要呐喊。但是每当这时候,他就会觉得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像个神经病一样呐喊呢?
然而当他转过身子,准备离开教室,却看到门口有一张阴沉沉的脸正看着他。
“马克西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话的是本校校长科尔。
“哦……我马上就来。”他急忙应着,匆匆离开教室,跟在科尔后面,他动作小心,唯恐踩到科尔的鞋子。
他们来到办公室,科尔就座在校长办公椅上,而马克西姆则在他的对面坐下,双手不安地揉搓着,有时则是按压大拇指,以此来消除内心中的紧张感。
然而,这并无用处,科尔给他的威压实在是太大了,马克西姆甚至不敢看他的脸。
“最近学生们向我投诉,说你的水平比以前降低了不少啊,还有你的同事,他们说你经常会独自发呆,或者是自言自语。马克西姆,你能说一下原因吗?”科尔的声音十分冷淡,就好像山中深潭里的水,阴冷且没有一点律动。
“我……其实……我感觉很奇怪……但是……”马克西姆不知道该怎么向科尔描述他的感觉,只是一直含糊地说着,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马克西姆,你这样影响很不好,我指的不是你发呆的问题,这无关紧要,明白吗?你要控制好你自己的私生活,别总是……唉,你的传言总是那么多。”科尔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舒展,不会跟刚刚一样紧皱眉头。
“我……”马克西姆想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私生活,孤身一人,又没有朋友相伴,每天总是两点一线,有时候甚至都留在学校里过夜。
“我觉得你应该放松一下,回到家里,好好陪伴你的妻子,别总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到处乱跑,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妻子有多爱你吗?”科尔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去吧,就当给你休假一段时间了。这件事就这样了,直接从我这里特批,不用写申请书。”
“那……那我的课该怎么办?”马克西姆的心里更加紧张。
“我会暂时交给特级讲师卡森·斯塔特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但是,马克西姆,精神状态也是非常重要的,我本人建议你去等会心理健康中心检查一下,人不能总是有负担,情绪憋久了也会有爆发的时候,去吧。”
“噢……我有空会去的。”马克西姆小声回应道,外面铃声响声,科尔起身,拿起杯子去倒咖啡,没有再跟马克西姆说过一句话。。
马克西姆识趣地走出校长办公室,他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背靠着门,心里觉得失落又怪异。
失落的是自己的工作没了,虽然科尔说是暂时性的,但把它交给一个刚刚从海外回来的知名讲师,这很明显就是在告诉他,以后你就算回来,也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更何况科尔最后还让他去检查有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这简直就是在赶人了。
而怪的就是这一切,一切都不太对劲,明明刚才还很正常,过一会儿之后脑海里就出现了一段记忆,虽然不是很突兀,但他总觉得那不应该存在。
他离开学校,打车回到家门口,心里踌躇着该怎么跟妻子解释这件事。
可就在他重复练习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内,她叫着马克西姆的名字,声音让他倍感亲切。可有那么一瞬间,在门打开的时候,马克西姆觉得这个女人非常陌生,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张脸,只是在下一秒,心里边突然涌现出一股熟悉感来。
“怎么了,马克西姆,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个女人把马克西姆让进屋子里,看着他手里拿着提包,马上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你被炒了还是科尔让你回来休假?”她似乎想到了两种情况。
“科尔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其实……这也蛮不错的。”马克西姆自我安慰道。
“这可糟透了,马克西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房贷还没有还清吗?还有你房间里的那些垃圾,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订买那些东西,那丢在路上都不会有人要的!”他的妻子开始大发雷霆,在房间之间进进出出,有时候手上还会拿着一套衣服,很明显是准备离开了。
“可你也得给我一段时间,我还有个项目,只要完成了就可以收到余款。”马克西姆心里突然觉得来气,他摊开双手,但是那女人已经抓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他身边,即将与他错过。
马克西姆抓住了她的手,跪在地上,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脸,“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真的在努力,休假这段时间刚好是我的机会,你要相信我……”
“你总是这么说,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女人说着来到门口,打开门,停下,“离婚协议书在桌上,还差你的签字。”说完她朝着街上走去,连门也没有关。
马克西姆楞楞地看着门口,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挫败感,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
他无力地走进屋里,心里觉得门关不关都已经无所谓,反正现在他也算是一无所有了。工作没有了,妻子也离开了他,还有自己书房里堆放的那些机器,那些东西一直起不到用处。马克西姆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
他曾听人说,酒可以让人忘记烦恼,但他从来没有试过,因为他是个本分的人,从来都不喜欢故作醉态,更不想因此而伤到妻子的心。
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多少好顾虑的,打开冰箱直接将里面最好的酒拿出来,仰头灌了一口。
这一口,就已经把他呛得眼泪鼻涕直流,喉咙里如烈火燃烧,有股难受的刺痛感。他放开酒瓶,心里感觉畏惧,但不知道为何,脑袋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想解脱。
但他马上抖了一个激灵,被自己的可怕念头给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两步,却因为撞到桌子而停了下来。
一张纸滑落在他脚边,马克西姆盯着上面的标题,悲伤猛地涌上心头。
“你还不能就这么死去,马克西姆,你还未证明你自己。”他含着泪安慰自己,他还想去证明自己,而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回去学校,请求科尔。
他再次打车前往学校,到那里已经是傍晚了,但是他刚路过校外的停车场,就见到科尔正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走向他的车子。
他本来还想过去,但看清那女人的模样便马上放弃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竟然会认识科尔,而且还和他走在一块。
在他愣神的时候,科尔已经和他的妻子进了车里,还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学校,连半点烟尘都没留下。
路灯开启,可灯泡闪了两下又灭了,只剩下马克西姆独自站在黑暗中。
他无力地离开,走向不远处的山峰,踏着台阶一步步地来到山上,最终他来到一处观景长廊,爬上墙壁,俯视着下面的黑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