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叶落帆和艾德尼丝开始,枫乐便一直在长长的地下甬道里前行。这里没有分叉口,也没有房间,墙壁上刻满模样诡异奇怪的雕像,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恐惧。
他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慌,来到甬道尽头,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走,最后进到一间巨大宽敞的厅堂。
厅堂里摆放着桌椅,茶具,钢琴,毛毯等物品,看起来就像是中纪元时代北方宫殿里摆设家具的风格,随着他往里面走,才能在黑暗中看清墙上挂着的巨大画像。
那并不是一副自画像,也不是风景画,上面涂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风格十分扭曲,靠近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但要离远了就能发现那上面画的好像是一张巨大的脸孔。
盯着那张脸孔,枫乐突然间有种错觉,就好像那画里的扭曲人像正在盯着他。枫乐往左边靠去,那由无数根红色曲线勾画出来的眼球也随他移动,令他禁不住哆嗦。
而就在他哆嗦的一刹那,那眼珠子仿佛无限放大,而瞳孔里面又是另一个世界,相比那张脸要清晰许多。
枫乐盯着那只瞳孔,盯得越久他就越是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召唤着他,这声音像程豳,像欧文,像小格莱弗和哈泽猩。
甚至还有一些陌生声音,到最后只剩一声沉重低吟,让枫乐一听便马上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怨恨之血……”他皱起眉头,突然间发现自己是在一条石头通道里面,周围看起来有点像是矿道,但两边的墙壁上都有壁画。
“过来,枫乐……想消灭我,你就尽管过来……”那低吟声从深处传来。枫乐浑身一凛,随后继续说服自己镇定,而他也开始在心中呼唤自己的冰霜之力,在拔腿进入里面的时候留下一道长长的冰痕。
等他走出通道,便看到一个宽敞的溶洞,溶洞上方满是大小不一的石笋,而最显眼的却是中间放置着的巨大棺材,远看着不知材质,但可以看到巨大的棺盖横在地上。
“我等你很久了,凡物——”四根惨白指骨从棺椁里面伸出来,抓住棺壁,紧跟着是一副灰色骷髅从里面坐起来,而它起来的同时,肌肉组织以及内脏正从它的体内生长而出。
在它的身体逐渐恢复的时候,它已经跨出棺材,一步一步朝枫乐走来。
等到那恐怖怪物接近,枫乐才发现它竟然有七八米高,自己站在它面前简直就跟玩具一样。
“为什么如此弱小的你,会想到来这里?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吗,看看你的前人,他们都没能逃过自己的命运,你也是,枫乐。”那怪物的面孔完全恢复,竟然是一张帅气的男人面孔,说话的时候声音温和,与枫乐想象中的凶恶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现在还有机会,可以像杰森,像卢修斯,或者是程豳那样臣服于我,那我将饶你一命,并将那个低微的世界交给你。”它低头将脸靠近,嘴角边有一抹迷人的微笑,“如何?”
“我……我……”枫乐低着头,双手抓着自己身上的战术外套,一直拉扯着,似乎心里正在犹豫。
“只要你愿意,那我马上就把你送回去。”巨人说道,“但是,你必须消灭你的同伴。”
“所有人吗?”枫乐突然抬起头问道,巨人楞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枫乐竟然反应的那么快。
“是的,所有人。”
“嗯,好吧,我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枫乐嘀咕了一句,巨人刚想要夸奖他,却没料到枫乐突然拿出手枪射击巨人的额头。
子弹在巨人头上留下三个血洞,但它却无动于衷,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漠和杀意,一开始的温雅也在瞬间消失,还没等枫乐打完弹匣,巨人忽然反手将枫乐打飞出去。
咚!
枫乐整个身体摔在墙壁,整面墙壁出现好几条巨大的不规则裂缝。巨人转身看着枫乐飞出去的方向,冷冷地说,“凡物就是如此愚蠢,杰森也是,它的儿子卢修斯亦如此,还有程豳,甚至敢来挑战我的分身。”
“如今,又多了一个蠢货,为了那些可笑的人类,来对付我,对付你的主人!”它说着面孔开始变得扭曲,无数黑色尖刺从脸皮底下刺出,而它的背上则长出一堆肉翼,摆动了一下之后又收了起来,“现在我要教训你一下!”
它扑了上来。枫乐听到声音,只来得及瞪足眼睛,随即便看到一颗拳头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整个人锤进墙壁里。
枫乐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从楼上坠落地面,随后又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抓住脑袋,身体从墙壁上被拉扯出来,以迅猛之势砸落在地。
一声巨响中,巨人一脚踏在枫乐身上,残虐地破碎他的上半身。在那一瞬间,枫乐仿佛看到自己的头颅粉碎一地。
“你如同蝼蚁,拼命挣扎在我的脚下,却不足以抵挡住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胆气来我这儿?”巨人没有看地上那副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它只是一边朝着棺材走去,一边举起自己的手,准备收回枫乐身上的不死力量。
但它没有注意到枫乐的手抖了一下,食指指尖上挂着一根拉销。
轰声响起,爆炸并没有掀飞巨人的身体,只是把它的一条腿炸碎,它的身体也随之一沉,双手按在地上支撑着整个身体。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你的命运吗?”巨人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看着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擦拭嘴角的枫乐,它的眼中红光大盛。
怨恨之血再次踹出右腿,但枫乐已经做好了准备,侧身躲过它的攻击,可不料那怪物却一步踏在地上,手一摆,将枫乐从地上抓起来。
“没用的,小东西。”巨人举起枫乐,像是在扔皮球一样,把枫乐扔到了墙壁,而它紧跟着冲来,借用惯性的力量撞在枫乐身上。
“咳!”枫乐咳出一口血,他抬着手,想朝巨人的脸开枪,但是体内的力气正在流失,他只是无力地举到一半就垂了下来。
但那只不过持续了一秒钟,下一秒枫乐眼睛一转,枪口已经对准巨人的头皮。
噗!
拳头砸击在的枫乐的脸上,他的手马上垂落下来,巨人伸手抓住枫乐的腿,将他的身体甩飞出去,又从地上扯断一根石笋,朝着枫乐的胸口抛去。
石笋将枫乐钉在墙上,他的头颅一恢复便抓着那根石笋发出呻吟。紧跟着他颤抖着手抱住石笋,脑子努力保持着清醒,并呼唤着脑海里的冰霜巨人。
“救……我……”他的掌心释放出冰霜,将整颗石头冰冻之后打碎。随后他摔在地上,用右手捂住心口,不住喘息。
“有趣,你竟然说服了它,让它的力量为你所用。”巨人围着枫乐行走,却没有靠近他,“即便是我,也只能说服它帮我。但你,你竟然能用它的力量!”
“我开始对你感到惊讶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会饶过你。”巨人露出笑容,随后又冲了过来,枫乐伸出双手,朝它喷射出冷气,在巨人靠近之前把它冻成冰雕。
拳头离枫乐的脸仅有数厘米,他喘息了两下,撕开腿上的绑带,将特制的强力伸缩棍拿出来,准备打碎巨人的身体,可是他心中却有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一团黑色液体聚拢在他的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影,在枫乐甩出棍子的同时,那人影猛地抓住棍子,在枫乐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就算你有了它的力量也没有意义,你注定失败。”它说完用膝盖顶在枫乐的背上,在枫乐疼得放开棍子的时候丢开甩棍,又抓住了枫乐的手臂,另一只手握成拳打在枫乐背上。
枫乐的身体滚了出去,手臂却还在巨人手中晃动着,巨人提起那只手看了一下,又将其甩开。
“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它在哪,在你的脑海里吗?”巨人看向枫乐,整个人突然融化成一团黑色液体,下一秒又在枫乐面前聚拢成型。
“呕,咳!咳!”枫乐咳出两口酸水,手臂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是巨人的手却猛地攥住他的头,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你是否听说过小格莱弗,他是第一个敢于对抗我的活尸,我将他送往我的分身那里。怎么说呢,他和你很像,尤其是这股不愿放弃的劲儿,所以我用数千年的时间来消磨他,可结果我发现了什么?”那巨人将枫乐提到与它的脸齐高的位置,它脸上的尖刺刺穿枫乐的脸,给他带来疼痛。
“你们总是怀着一种世代相传的劣根性,那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正义。当你们一方面消灭我们的时候,另一方面却又在制造强大的武器自相残杀。”
“因此,我的出现只是为了改变你们,知道吗?”
“为什么?”枫乐有气无力地问道。
“嗯?”巨人并不明白枫乐在问什么。
“那又为什么要毁灭整个世界,你知道……那个人像爆发出来的……力量会摧毁地表世界,而且还会留下不可磨灭的辐射,那时候不论是什么,都无法存活,即便是你……怨恨之血。”
“你真的是太胆大了。”巨人将枫乐摔在地上,“我的决定不容许你这样的凡物来质疑!”
它一脚踢来,枫乐双臂横在胸口,但被踢中的瞬间手臂和肋骨还是断了,等他翻滚数圈停下来之后,手已经恢复完好,随后他趁着怨恨之血还未冲到面前,赶紧呼唤他的另一股力量。
怨恨之血似乎能猜到枫乐在想什么,它突然拔腿奔跑起来,在靠近的同时提起右腿想一脚把枫乐踏进地下。
后者赶紧举起双掌,但却没有喷射出半点火焰来。
一秒钟后,怨恨之血的脚以千钧之力压了下来,枫乐的双臂瞬间粉碎,随后它不断地践踏,直到将地面粉碎,也将枫乐彻底粉碎成泥。
“咳……”枫乐睁开双眼,但四周围却是一片沉寂,没有人,也没有那只可怕的怪物。
他站在平地上,脚下如同一片虚无,但眼前却有一束光,光芒中站着三个人,那正是他的父母和哥哥。
“爸爸,妈妈,哥……”枫乐忍住眼中的泪水,他看着自己的家人,也想着一步踏进那束光芒里面。
“还不到时候,枫乐,你的任务还有很多,你的人生还很长。”父亲伸出手,阻挡着枫乐走进光芒里面。
“可我已经不行了,我真的好累,让我一起走吧,求你们了。”枫乐握紧拳头,但还是忍住心里的冲动。
母亲蹲在他面前,像他小时候那样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轻轻抚摸着,“枫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是一个要强的孩子,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坚强的人,很多事也许都没法让你觉得如意,但你不用害怕,孩子,你要记得你的力量,在这里。”
她擦掉枫乐脸上的泪水,朝着他露出笑容,伸出手指点在枫乐的心间,一股暖意由心口传至全身,随后她退后开来,牵着他的哥哥来到枫乐面前。
枫乐看着他,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久以后该说什么,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怪你,兄弟,我只想你过得好好的,像男子汉一样,枫乐。”哥哥紧紧地抱住了枫乐,“还有,好兄弟,现在你已经有了更多的使命,那时候我保护你,现在你要像个士兵一样,好好保护你的朋友,你以后的家人,知道吗?”
母亲和父亲一起将他们抱住,枫乐埋在他们怀里大哭,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和全家人站在一起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所有快乐时光。
“我们一直都在支持你,别觉得孤单,时刻保持坚强,过去就过去了,把握好未来。”父亲摸着枫乐的头发。
“谢谢……爸爸……妈妈……哥哥……”枫乐低声说着,他无神地望着坑洞外面,望着坑洞外站着的怪物,眼里突然盛放出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