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比尔城的工坊区就设立在东城区,因此就算进入深夜这附近也不会安静下来,巨大而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如同潮水般不断地从工坊区漫延开,这种规律的机械运转声听多了让人更容易入睡,因此周围的居民也就没人去找工厂抱怨。
当然,就算他们去抱怨也不会有人理会就是了。
明亮的银白色月光下,一行四名黑衣人快步穿梭在阴暗的巷子里,头顶黑色的圆顶宽沿礼帽一身黑色的贵族礼服,脚下硬底的远行鞋不断敲打在地面上发出杂乱的低响。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个...白清云伯爵大人,我们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您看这事...”
走在第二位的人左手插在衣服兜里不断地轻捏手指,双眼偶尔会向四周扫视一下,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紧张不安。
“考虑什么?”走在头前的白清云倒是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样子,右手还随意地甩动着那根施法用的手杖,脚步也没有变慢的迹象。他偏过脑袋左手轻支起帽檐,勉强露出一丝视线落在侧后的同伴身上“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您看,再往下走下去的话可就是那家人的地盘了,之前动手时也还算是在大街上没有无关人员看见,跟城卫所和治安厅打声招呼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可就进了居民区了。”
“嗯,我看得出来,不如说我们的目标就是居民区,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如果我们真要动手的话那些普通人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一不小心死人都有可能。之前敢那么闹哄是因为影响不到普通人头上,让那两边忍他们也就忍了,真要是闹到普通人头上的话,治安厅姑且不论,城卫所是不可能再忍下去的啊。”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是不可能忍下去,你继续说然后会怎么样。”
然后,然后他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了。
等了几秒钟没有听到回答,白清云也就不再等了“你说这些我也想过,我就直接告诉你会有什么后果吧。如果我们继续下去万一闹起来就等于打了城卫所的脸,打了治安厅的脸,打了城主府的脸,好在也算是打了钟家的脸让他们对这里的掌控不再完美,威信受到了相当的打击。谁都知道钟家的武力值非常的低,毕竟刚成贵族没多少年,只不过一直没人戳破这件事而已,这次行动之后就算是将他们的弱点彻底地暴露出来。但是对于我们,如果要更进一步的话,其他的贵族可能会因此和我们翻脸,毕竟这样的做法太不合适了,与其说是莽撞不如说是嚣张。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就必须面临非常长时间的尴尬和坏名声,我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
“不,我更不明白了,为什么您知道这样的结局还会这么做,难道您不能解释一下吗?”
“你介不介意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我可能有点没太听清。”白清云终于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嗯。我说的是请问您为什么明明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还要这么做。”
“来,我先问你件事,赫曼,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职位。”
“士兵,伯爵大人。”
“很好,赫曼,真难得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但是似乎你忘了一件事,”白清云走到他的面前,低着头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名伯爵没有必要向士兵解释他的命令,明白吗?”
“是,伯爵大人。”
“现在,执行命令,士兵。”
“是。”
背后传来几声低语
“他这应该算是自杀是吧。”
“这么巧,你也这么想?”
白清云眼皮一跳。
“你们俩有事说事,在那嘀嘀咕咕的是男人不,光明正大点说。”
“那个,白清云伯爵大人,您看其实是这样,”一直走在最后的那人立刻挂上了一脸讨好的微笑“赫曼他刚才也是说话太冲,简直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您见谅,您见谅。但我们几个也真是担心您,您也知道在外人眼里海伦就是您一时兴起的一个玩物,还是特别吸引人注意的足够让人发疯的那种,但说实话将来真要结婚的话,您肯定要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来确保咱们白家和别的家族间利益同盟关系。之后怎么说呢,您现在的行为,不说外人,就说在家族里看来的话也像是由于一时冲动为了她要把自己的所有资源全都压上一样。您不用怀疑我们,我们几个跟您这么些年了,起起伏伏的,真要有二心的话自己就把自己砍死了,所以我们几个毫无疑问肯定站您这边,为了您赴汤蹈火都没问题,但是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次这事,闹进居民区的话对您影响不好,不要太过冲动啊。”
白清云视线中带上了一丝好奇。
“星刻,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诶?”
“要不是你迟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早就出发了,半路就能把她截住,这个时间点兴许都已经带回去了,现在不得不进居民区就是因为你迟到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话。”
“不好意思,我投降,我投降,不过您看再耽误下去就更不好了,我们这就继续走吧。”
海伦家就在东城区离工坊区不远的地方,这里的房价非常便宜,以她的收入可以很轻松地住在这里还能选个不错的户型。
此刻房间内并没有亮灯,明亮的月光透过薄纱的窗帘撒进屋内,外界规律的机械运转声的衬托中一切都显得更加寂静。
“空空空”
门口传来三声清脆的低响,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敲门,然后门的中心区出现了一点红褐色的锈迹,在一片黑暗中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但是立刻这个锈迹就像点在纸巾上的墨水一样浸染开来,整个钢制的保险门都被染成红褐色,那道号称能支撑百年的保险门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就走完了整个生命。
“哗啦”
一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刺穿了被彻底腐蚀的打门,大片大片的锈迹碎块如同撕碎的纸片一样洒落在地面,四名黑衣人就直接踩进了屋内。
“伯爵大人,您确定这个是海伦小姐的家吧。”
“没错,好歹我也是她的追求者,对她的生活细节还是很了解的。”
“我觉得海伦小姐一定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名追求者。”
“我倒是觉得她应该庆幸这样的袭击者也是她的追求者,毕竟我们抓她时还得手下留情,从个人角度来说没必要,但是既然是伯爵大人的命令自然必须遵从了。”
“你们几个,给我到房间里检查去,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星刻推开了一间房门扫视了一眼,然后立刻关门退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猥琐的微笑。
“伯爵大人,这间看起来是海伦小姐的卧室,要不要您亲自来?”
“闭嘴,你自己进去看就行。”
“不不不,伯爵大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星刻立刻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声音也变得沉稳“我的意思是卧室毕竟是最能展现一个人性格爱好和隐藏细节的地方,如果我们想要找线索的话最好的地方当然就是卧室,只不过您也知道,我完全不擅长这种事情,连继承白姓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还是请您亲自来比较好吧。”
白清云停下手里检查的动作,特意留意了一下他一脸郑重的样子,心里的想法不断沸腾,你这话说的,就算不知道你的本性我也不可能被你骗过去。但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他作为领导者可不能接玩笑,万一让大家变得不认真导致最终失败的话可就坏了大事了,所以只能点点头表示认同还有自己忍下了。
海伦卧室的墙壁是白色的,上面装饰着点点的星沙,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彩色的灯具,脚下的浅色木质地板上铺着深绿色的花纹地毯,窗户上金色的薄纱窗帘挡住了外面的月光。这间卧室内显然是经过一些特殊的布置,一进入这里就完全听不到外面持续不断的机械声,旁边房间说话声倒是能听得一清二楚,显然布置手法非常高明,至少自己就做不到。
原来这里就是海伦住的地方啊,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笑了。
窗台边上是一张浅色的原木书桌,上面布置着一些书,从书的外表来看几乎完全没有被翻过,书桌的左边角落里放置有一瓶半空的墨水瓶,但是书桌的抽屉非常干净,周围也没发现有纸笔。
书桌的对面就是她化妆用的梳妆台,一面巨大的镜子几乎比自己都高,不算大的黑色台子上只有一些最简单的化妆品,也许很贵也许很便宜,只是他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
褐色木制的床身很宽大,睡两个人也没有问题,现在上面只放了一套床品,床垫按起来软硬适中,床单摸上去还有些温度。
有些温度,这可有意思了。
白清云眼角一跳,直接通过通讯器材下令。
“所有人保持原地警戒,点名。”
“赫曼。”“到。”
“塔夫林。”“到。”
“星刻。”“到。”
海伦家整体布局是三室一厅,两个卧室一间练功房,厨房餐厅卫生间都有,床铺还有些温度说明人要么刚走,要么还留在屋里。只是现在全员都在就不那好办了,倒是如果有人遇到了一些情况的话就说明她还藏在屋内。
反过来说,这种情况海伦不可能想不到,她毫无抵抗能力,所以就算是留在屋内也应该是试图给自己等人留个教训之后就要逃跑。
“砰”边上的那间卧室里传来了一声砸东西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一声惨叫。
“星刻。”塔夫林立刻就要冲出屋。
“停下,所有人继续保持原地警戒,不许动,等待命令。”
就算有人遇袭白清云也还能保持住身为队长的冷静,就在他刚要发布接下来命令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匕首从身后刺入了他的脖颈,刺穿了颈椎切断了气管从喉结透出,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锋利的弓弦又绞死在脖子上。
但他并没有多紧张,身为剑士哪怕再惨的死法他也经历过,此刻只不过是被切断了脖子导致行动不便而已。
他一把捏住了锋利的匕首,任凭刀刃切开手掌卡在自己的骨缝里,右手手杖化作长棍轰在身后那名刺客身上,弹开的身体直接哗啦一声撞碎了身后那面高大的水银镜。
“晚上好,海伦小姐...看起来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