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语一大早起来,就被告知,老夫人要去相国寺上香祈福,大小姐和三位公子作陪,丝语也在前行之列。
老夫人每年除夕前夕,都会去相国寺上香祈福,祈求来年佛祖继续保佑国公府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而三位公子和大公子作为府里最受宠的小辈,也是每年都会陪同前去。
丝语坐上专门给丫鬟坐的的马车,看到初绦、桃红、绿荷等人已经坐在那儿了。据说此次前去相国寺路途遥远,所以丫鬟小厮也有马车可以坐。
“丝语妹妹,快进来”看到丝语,初绦就热情的招呼她进来。听到声音的绿荷睁眼看了一眼丝语,随即闭上眼睛假寐。
桃红磕着手里的瓜子说道,“听说这次小姐就带了丝语妹妹,倒是把雪儿姐姐给仍在府里了”桃红平日里与雪儿交好,无话不谈,本以为这次去相国寺,她可以向雪儿吐露自己和大公子之间的苦恼,没想到却被告知大小姐竟然带了丝语不带雪儿,所以一看见丝语,就忍不住出口讽刺几句。
丝语没有理会桃红的讽刺。
“小姐许是想着丝语妹妹可以缝制衣服,丝语妹妹不是绣工好嘛。我想雪儿姐姐也是能够理解的”丝语道,“这下倒好,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见识一下丝语妹妹的绣工呢,丝语妹妹你可要让我们大家伙儿开开眼”
“是呀是呀,丝语妹妹你可要教教我”三公子的贴身丫鬟知书也在一旁说道。
桃红冷哼了一声,就不再出声,自顾自嗑瓜子去了。
这时,车外响起一个声音,“初绦在吗?”听声音,应该是舒言。
“是舒管家,可惜又是来找初绦姐姐的?”对于舒言的到来,知书显得很兴奋。
又?舒言哥哥和初绦,关系很好嘛?丝语默默的看了一眼初绦,手不自觉缴动着手里的帕子。
舒言把一个包裹递给初绦,“这是二公子让我交给你的”说完,他就走了。
初绦打开包裹,里面是各种蜜饯小食,还有消遣的市井小说。看来是二公子怕初绦这一路上无聊或者饿,才特地给她准备的。
知书一脸艳羡的看着初绦,“二公子对初绦姐姐真好”
初绦害羞的掩嘴笑道,“大家一起吃啊”
看初绦和二公子这情形,应该是互相有意。丝语不知怎么的,竟然稍稍松了一口气。
去相国寺一路上的路确实很不平坦,丝语几人挤在一辆小小的马车内,每天要忍受路途的颠簸,苦不堪言。老夫人和大小姐虽说坐在舒适的马车内,但是由于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大小姐又是娇弱多病,为了照顾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许多日子。
“老夫人、小姐、公子,前方就是山路,路途还要难走。而且前方据说有山贼,所以大家后面要千万小心,不要一个人单独走路”舒言在前方说道。
老夫人担心的问道,“舒言啊,有山贼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带的人够吗?”一旁的高子司接过话,“奶奶放心,孙儿一定会保护好你”。
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高子司的手,“好好好,还是司儿有孝心。但是要是真的有危险,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听到没有?奶奶一把老骨头了,不打紧不打紧”
“奶奶,孙儿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高萱萱不耐烦的看着一旁的老夫人和高子司,一个装腔作势,一个倚老卖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老夫人、大公子无须担忧,舒言在出发前已经和县官黄大人说过了,他说会派人在暗中保护好我们的”
舒言说的没错,进山之后,这路就很难走。颠簸不说,由于下雪,路面很滑,有时候一不小心马蹄打颤,整个车厢就会晃动不已。所有人的面色都土腌似的。
这一日,一行人停留在山上的一处避风处,准备休息一晚,等雪过去了再赶路。
丝语照顾好早已吐得不省人事的高萱萱,准备回马车,却看见舒言一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几日,为了避嫌,丝语几乎没怎么和舒言讲过话,此刻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丝语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就朝舒言走了过去。
“舒言哥哥”丝语小心翼翼的朝舒言走去。雪还在簌簌的下着,天地间都是一片雪色,白茫茫的。被雪打湿的泥路很滑,丝语只得走一步停一步。
听到丝语的声音,舒言转过神来,看到丝语在艰难的行走,便自然而然的伸出手牵住丝语,“路这么滑,过来干嘛”
丝语握住舒言的手腕。有了舒言的帮助,路也好走许多,“我想和你说说话”,丝语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撒娇。
丝语的话好像一下子把舒言拉回了现实。舒言放开握着丝语的手,说,“上次的话,我说重了,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舒言哥哥你不再要我走就好”,在舒言面前,丝语很容易恢复小女生的样子。
“丝语,我上次说的话是为了你好,这国。。。”
“舒言哥哥,你看,那个雪峰好漂亮啊”丝语打断了舒言的话,这些话,她不想听,也不肯听。
舒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丝言的后脑勺,“你呀,怎么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丝语没有答话,只是一味的傻笑。
舒言收回自己的手的时候,丝语注意到他的手被冻得通红,小指肿肿的,似是长了冻疮。上次小姐赏赐的西域雪棉还剩下一些,刚好可以给舒言哥哥做一双手套,丝语暗暗想到。
“舒言、丝语妹妹,你们在干嘛呢”初绦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看样式,应该是二公子的。
听见初绦的声音,舒言暗自和丝语拉开了距离。“你怎么过来了,二公子呢?”
初绦撇了撇嘴,“他在练功呢。这么大雪人,他竟然练功,头上有坑”
“有坑?”舒言不解的问,“什么是头上有坑?二公子受伤了吗?”
“啊呀,不是啦,我是说他傻,这么大冷天练功,你说他是不是傻?”
“二公子聪颖勤奋”舒言笑答。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随意的聊着,语气熟稔。
丝语默默的站在一旁,心里就像醋坛子似的,咕噜咕噜的冒着酸气。原来舒言哥哥真的和初绦关系很好,看样子二人很亲密似的。她来府里到现在,还从没见过舒言哥哥这么开心呢!难道,舒言哥哥真的喜欢初绦?初绦漂亮、俏皮、聪明,如果她是男的,也很可能喜欢上初绦的!
丝语腹诽,正为初绦吃着味,二公子高子旭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丝语俯身行李,“二公子”。高子泽甩了甩手,“不用行礼”说完,他又看了一眼丝语,“你这丫头面生,是舒言院子里的吗?”
“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
高子泽“哦”了一声,他好像没有怀疑为什么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会出现在这里。他不问,丝语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舒言、初绦,你们在聊什么?我大老远就看你们很开心的样子”高子泽虽笑着,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有奸情”三字。
初绦一下子跑到高子泽的身边,语气亲昵讨好,“我和舒管家在聊您这么大雪天还想着练功,夸您勤奋呢”
“是吗!你莫不是又在那嘲笑我傻”
“公子想多了,奴婢哪敢啊”
“不敢?我真是宠坏你了”
高子泽看初绦的眼里,满满都是爱意。丝语可以确定,二公子高子泽喜欢初绦。怪不得那些个眼高心气高的一、二等丫鬟都愿意和初绦交好,原来她是有可能成为二少奶奶的人。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舒言哥哥和初绦没有可能呢?丝语不知道,她只能这么盼望着。
山路难走,雪天更是如此,走了四日,车队还停留在山腰处,前行困难。丝语掀开马车上的毡子,往外看了一眼。雪不大,断断续续的下着。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就像笼罩了一层灰似的。丝语正准备放下毡子,马车却突然停住了,丝语不受控制的往前倾,还好初绦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谢谢初绦姐姐”丝语道。
“不客气。只是,这马车怎么突然停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待会儿应该会有小厮来说明情况的”丝语话虽这么说着,但是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人正说着话,马车却开始四处晃动起来。坐都坐不稳,车内的丫鬟东倒西歪的。
绿荷最为冷静,她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说,“不好,可能遇上山贼了”绿荷是老妇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是老妇人跟前最得宠的丫鬟,跟着老妇人年头也久。以前和老妇人来过不少次相国寺,对于山贼也曾碰上过。所以马车一晃动,她就能猜到怎么回事。
桃红和知书胆小,一听说有山贼,就哭了出来。“绿荷姐姐,你不要吓我!管家不是说,说有官府的人嘛”知书神色惶恐,死死的盯着马车门,生怕被人打开。
“呸呸呸,乌鸦嘴,什么山贼,绿荷姐姐也是说可能”桃红也是害怕的不行,她狠狠的啐了一口。
“你这。。。”
丝语拉住马车内的杆子,稳住身子不要掉下去,脑海里却想着刚才自己隐约看到的情形。刚才自己好像看到有一伙人朝车队走来,但是当时天色不好,根本看不清楚。但是看他们衣服的样式,确实不像是良民!
丝语坐在车内,她能感觉到马车在疯狂的跑着,看来,车队确实是碰上山贼了。丝语不禁为舒言担忧起来。
舒言看着前方的一伙山贼,神色微敛。这货山贼来的奇怪!出发前他确实请黄大人巡查过,他当时说山内无贼,只有一伙小毛贼,已被官府剿灭;而且此次自己带的人也够多,一般的贼,绝对不敢拦截。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古怪。
舒言内心思考了许多,也相处了制敌方法,但是他不得不带着整个车队的人退避安全地。一来,今日天色不好,若真的硬拼,必定损失过大,接下来的路程无法保障安全;二来,看着一伙山贼的来势,绝不是劫财那么简单,他必须要小心行事!
马车跑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马车一停,知书就从车上跑到一边,呕吐不止。桃红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马车停下后依然抓着杆子没有放开。丝语走过去握住了桃红的手,轻言安慰,桃红姐姐,没事的,马车停下来了,公子们肯定是找到对付山贼的办法了。桃红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点头。绿荷和初绦表现还好,除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之外,倒是平静。丝语在马车内待了一会儿,既是安慰桃红,自己也是在平复心情。没过一会儿,被人叫到小姐高萱萱处。
高萱萱被山贼的事吓得不轻。这一路走来,她本来就体弱,身体时好时坏,也没有生病,就是虚弱。这次被山贼一吓,就病了,陷入高烧之中。还好舒言考虑周到,在车队之内安置了一名大夫,能及时给高萱萱诊治。
舒言派小厮向各处传话,称此次车队碰上了山贼,前路无法行进。此时,车队和山贼双方各据一处,谁也没有太大的胜算。为了能让老夫人能及时去相国寺还愿祈福,车队决定改路。另一条路较远,所以车队今晚就要行进。
老夫人不停的转着手中的佛串,嘴里喃喃的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佗佛。。。。”
“老夫人,三位公子、大小姐还有舒管家求见”绿荷在一旁提醒道。
老夫人停止转动佛珠,声音略显苍老,“让他们进来吧”。
绿荷在一旁掀起马车的厚毡子。
大公子高子司率先进入马车。一进入马车,高子司就坐到老夫人的身边,“奶奶,您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儿一片关切的神色,让这个年迈却依旧野心勃勃的老太太得到些许安慰。老夫人爱恋的抚摸着高子司的手背,“司儿多虑了,奶奶很好”。
高子泽、高子旭和高萱萱也相继进入马车,坐在一旁的马凳上。三人皆是垂首不语。
老夫人看着前面坐着的自己的孙子孙女,不知怎么的,竟有种老泪纵横的感觉。老夫人从一个新科状元最疼爱的妹妹,到变成有名的纨绔子弟的夫人,她经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转变,但是她都能很好的置身其中,并且随时想着为自己作斗争。
国公府到如今的这一辈国公爷,除第一位国公老爷外,其余的无一不是纨绔子弟。老夫人是个好胜的女人,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出身,爬到国公府夫人这个位置,已经是她的极限。所以,她虽然不满自己的夫君是一名纨绔,但是却从没有放弃。她努力管好后宅内院,她生子斗姨娘,每一步,都踩着不少人的鲜血。后来老国公爷去世,她的儿子成了新的国公爷,并蒙受圣宠,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么过去。谁想到,兄长遭陷害贬斥,家中只剩一
脉。老夫人无奈,只得要求自己的儿子收养冯家独脉,以国公府之力护他一生。后来,冯子司成了高子司,儿子成了国公爷,娶得儿媳妇居然是皇家公主,这让老夫人面上欣喜,心里却是恨上了这个让自己兄长身死他处的血脉。于是,她纵容儿子娶了一个又一个妾,甚至允许二姨娘这样的风尘女子进入府门。老夫人恨,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能做的,就是扶持高子司成为下一任国公爷,这样,她也能含笑九泉,和自己的兄长相见了。
老夫人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舒言,那些个山贼怎么样了?”
舒言站在马车外,恭敬的答道,“老夫人可安心。山贼虽凶,但是舒言带的人足可对付那些山贼。只是。。。”
“只是什么?”
“此处位于山腰,且天气不好,若是要和那伙山贼恶斗,必得耗些时日。这样一来,可能会耽误老夫人去相国寺还愿祈福”,舒言这话,既是说给老夫人听,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公子小姐听。此次山贼阻拦,其中必有蹊跷。
“那可有什么法子?”老夫人急切的问道。
“法子也有,只是可能要麻烦其中一位公子了”,舒言不疾不徐的说道。
老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子司,“你先说来让老身听听。”
“此去相国寺,还有一条官道,只是官道较远,需费些时日。我们如今位于半山腰,地势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危险。因此舒言想,我们必须要兵分两路,老夫人可先通过官道前去相国寺,而舒言会在这里先拖住那伙山贼”
高子泽思索了一会儿,偏头对舒言说,“舒管家此计甚好,这既能拖住那伙山贼,又能让奶奶及时赶到相国寺还愿祈福”
“你刚才说麻烦其中一位公子是什么意思?”老夫人问道。
“为了不让山贼太快发现老夫人已经下山,需要一名公子作诱饵”,舒言话一出,就听旁边高萱萱“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