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凌轩闻讯赶来,见着候在廊下的那人微皱了皱眉,低问道“她没让你进去?”说完又觉着自己多此一举,夏忆悠眼下对这人毫无印象又如何会放他进自己闺房。
沈君蔺抬眸看了他一眼,欲开口却禁不住心口的窒闷偏头咳了阵,抚胸低喘道“应是伤着了,劳烦劝她诊治”
严凌轩点头算是应下了,敲门唤了几声门便开了,女子扫了眼他身后的那人,蹙眉道“先生这般闲暇不若去学堂教课”
沈君蔺倚着廊柱坐在祁枫搬来的木凳上,掩唇低咳,女子未在多说什么,侧身给严凌轩让了道放他进来,顺手将门带上,她实在不想看那苍白的病颜,心里闷的慌。
“主子,若难受的紧,还是让简姑娘为您施针吧”祁枫在一旁低劝。
“影卫可有说伤哪了?”沈君蔺说着又低低咳起来。
祁枫与肖彬对视一眼,如实回道“不确定是背部还是肩上”
正说着,就见严凌轩推门走了出来,沈君蔺起身问道“如何?”
严凌轩摇头叹息“她说自己不曾受伤,亦不愿我多待”
闻言,沈君蔺闭眸缓了阵晕眩,看着被锁上的房门,朝肖彬吩咐道“替我输入些内力”
“主…主子!”
那人本就因他们未及时禀报而动怒发病,眼下还是莫再惹怒他了,顾及他身体,肖彬只输了两成内力,刚一收手就见自家主子直接将门给振开,而后朝他们怒道“转过去”
他们忙转身不敢窥探室内情形。
女子被人硬闯闺房已是不满,竟还被人点了穴,还是平日里病弱的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教书先生!
“先生这是何意”女子动弹不得,冷声说道。
沈君蔺沉着脸问“既有伤为何不治”
女子沉声道“滚出去”
话音刚落便被人点了昏穴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只觉肩胛麻痛,掀开被角就看到肩上的衣物敞开,伤处已被包扎。
见女子醒来,沈君蔺按着坐得僵硬的腰部,俯身问道“伤口还疼…”
话未说完就见女子甩掌狠狠扇他脸上,他本就强撑着候在此处,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若非他握住榻沿稳住身形,怕是要摔倒晕了去。
紧捂胸口闭目调息,呼吸仍越发急促,知自己撑不了多久,沈君蔺费力低喘道“药在榻旁…趁…趁热喝掉…”说罢欲抬手替她遮好被子,可触及她冷淡疏离的目光又默默停了手,撑住榻沿缓缓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去。
候在屋外的祁枫见那人出来,忙上前扶住,只是没走几步那人便捂胸倒下。
简芸忻来替她换药,见她并未推拒,忍不住开口说道“淬了药的伤口若不及时处理,留疤事小,引发炎症救治不及时是会伤及性命的,况且你只用冷水镇住药性,体内仍残余不少,不吃药诊治根本好不了”
被下药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留个疤就当给自己长个教训了,女子未曾想过这般复杂。
“他…”
知她要问那人,简芸忻深深叹了声“夏忆悠,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夏忆悠?夏…那不是夏朝的国姓吗,那么她……
见她静默不语,简芸忻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你们重逢是值得庆幸的事,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这忘尘丹当真是厉害”
“你这寨子虽在临海的山上,偏的没哪块山石抵挡海风,那人身子本就不好,这的环境亦不利于他休养,你若当真不在意他,便放他走吧”
半晌,夏忆悠沉声道“我从未…阻拦他离开”
简芸忻气得朝她叉腰怒道“我不过试探一番罢了,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难道那忘尘丹还能让人改了性子不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寨子里若愿意待便有你们的位置,不愿待就请便”
看着那愤愤离去的背影,夏忆悠突然有些难过,却又说不出是为了谁。
……
不知是药效未除尽亦或是在冰凉海水里泡了一夜的缘故,夏忆悠夜里浑身炙热难受的紧,脑袋也昏昏沉沉,欲起身喝水却虚软无力,只得掀开被子让自己凉快些,还没等她好好透个气,那低凉的大手便捉了她手臂塞回被子里。
夏忆悠不满的嘟了嘟嘴,却被那人稍稍抱起身喂了些水,那些许温暖的怀抱比被窝凉快多了,夏忆悠趁机扯开被子赖进他怀里,那怀抱里的淡淡药香让她觉得舒服,抬起软踏踏的手臂一阵摸索,而后顺着自己摸索到的凉快地方,爬起来将脸贴了上去。她就这样趴在那人怀里拿自己热乎乎的脸贴着那人低凉的脸颊,这边捂热了就把脸凑到另一边去贴,那蜷缩着的姿势,活像只大青蛙。沈君蔺低叹着拉过被子将她裹好,伸手欲拿软枕塞到自己腰下,却感觉到怀里人儿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忙止了动作,抬手轻抚她后背。
早上醒来,夏忆悠捂着仍有些昏沉的脑袋,看着守在床榻旁面色不渝的简芸忻,想着自己昨夜应是被她照料了,接过她手中的药碗,道了声“谢谢”
简芸忻闷头诊脉未理她,待她喝了药便拿着空碗离开。
是自己病糊涂了么,为何她总能在自己身上闻到那人的药香……
夏忆悠到底底子好,两碗药下去就又生龙活虎了,她当即便下了山。
祁枫将影卫报上来的消息进屋禀给那人,说是夏忆悠去了泠洲几处茶馆,也没旁的动作,只静坐着喝茶听书。
肖彬补充道“主子,陛下点了夏朝女帝的故事”虽未恢复记忆,不过,她怕是对自己身份起疑了。
沈君蔺微微颔首,腰上却痛的动弹不得。
夏忆悠心情烦闷的回到寨中,扫了眼围着简芸忻问针灸药理的齐亦,微微不耐的往后苑走去。
坐在山亭中静默赏景,翻着买回的书册,上边无不在说傀儡女帝如何受制于人,将书册狠狠掷于地上。寨子里的酒是王二他们用山上特有的果子酿造,酒味不浓,喝了却能让心里舒坦不少。
一道消瘦的身影微微俯身捡起地上的书册,缓步走进山亭里。
“伤寒刚好,怎么在这吹风”
低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夏忆悠身形未动,淡声道“先生不也上来了么”
沈君蔺不着痕迹地按着腰慢慢坐到她身侧,掩唇咳了会,哑声道“过去的事,你若想知,我说予你听”
见女子沉默不语,沈君蔺低叹道“初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我亦是未及冠少年,我年长你许多,自小便对你管教甚严,可你…”那人说着,浅笑着摇头,无奈道“那时我常想,是不是自己的方式不对,为何我带的孩子不似别人家那般乖巧听话…那时的你在我眼里是需要尽力教导与爱护的孩子…”
女子起身背对他站着,冷冽的寒风将她衣袂吹动,沈君蔺抚胸低咳,良久,哑声道“先帝留遗诏于我,本以为他是为保你江山地位…”似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那人垂眸继续道“我身子不好,怕不能…”
“你身体…一直不好吗”女子打断他的话。
沈君蔺蹙眉默了默,低咳道“一直…不大好”
“所以,你因着身体缘故不愿承了遗诏入宫为皇夫”女子淡声问。
“也…不尽然”
女子转身朝他看去,低讽般勾了勾唇“后来,你为什么又愿意了呢”是因着遗诏还是责任……
“悠儿,我待你并非只为责任……”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女子朝他冷声道“我问你…为什么又愿意了”
“罹山上,山派里男弟子们觊觎你,我便不许你着轻纱罗裙,那时只当自己仍是长者身份管教你,悠儿…一直以来,是我心悦于你而不自知,就如同此刻,我不知…该如何让你接纳我,没有了初时的相依相伴,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普通过客,只能在你划的界限外静静守着你”沈君蔺有些难受的闭了闭眸,蹙眉唤了声“悠儿…”
“先生出来这么久,你的侍卫怕是要着急了”女子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沈君蔺微微垂下眼眸,按在胸前的手指尖泛白,却又徒然松开,撑着桌面勉力起身,朝她哑声道“天冷,莫要待太久”说罢竟止不住的咳。
见他撑着石桌身形微晃,夏忆悠抬手将酒坛摔至地上便不再管他,转身离开。看着被她酒坛声音吸引来的祁枫,淡声道了句“你主子瞧着不大好”说罢也不等他回应,径自朝台阶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