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都山涧旁还未衰败的村落里,肖神医朝候在榻旁的那人低禀道“陛下这胎极为不稳,若想保住,怕要吃些苦头”说着朝他看了眼,犹豫道“根据胎息推断时间,应是陛下册立侍君那会怀上的”
沈君蔺垂眸静默良久,才哑声问道“为何还不醒”
“陛下她…恐是耗损太大,才使得胎息这般孱弱”
“不是…喝下那碗药了么…咳咳咳”
是喝下药了,还是他徒儿亲眼瞧见了回来禀报的。按说行了床第之事隔日喝下那碗药,若是那夜开花结果必能保住胎息稳健,就连母体也会受益,可若不是那日怀上的,这药也就不起作用了。不过,这段时日陛下本就未曾好好安歇,又奔波至此,想来胎息弱也是能够理解的。肖神医上前扶住那人,担心他被封的心脉越久越危险,皱眉低劝道“王爷还是让草民替您将心脉解了吧…”
沈君蔺微摇了摇头,朝他低咳道“去和留哪个更伤身…”
肖神医默了默,低声答道“此时月份不大又胎息不稳,是落下的好时机,只是…毕竟是头胎,稍有不慎,陛下日后怕是再难……”
“那便…保住吧…”
“王爷放心,草民定当尽力”
沈君蔺微蹙了眉,抬眸朝他严肃道“不,是必须保她平安生产,你…可有把握……”
肖神医心下一颤,对上那沉寂的双眸竟隐隐生出不忍,微皱了眉朝他坚定道“草民…必保陛下无恙”
……
夏忆悠微微睁开眼,偏过头避开递来的药勺,难怪自己满嘴苦味醒了来,原是有人给自己喂药啊。
皱眉还欲躲开,就听头顶传来一声低叹“悠儿,听话”
夏忆悠这才发现自己被别人抱着靠坐他怀里,抬头就看到那苍白的俊颜上满是疲惫。
“听话,把药喝了”
这药味闻着就有些反胃,忍下阵阵呕意,夏忆悠低低唤了声“皇叔…”
沈君蔺放下药碗,将手轻轻覆到她的腹上,低问道“还疼么…”
夏忆悠摇了摇头,朝他皱眉道“眼下我们不在皇城,八皇叔会不会趁机……”
还未说完,就听他低哑道“这些…日后莫再烦神…”
夏忆悠微微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也没心思多问,只抬眸朝他说道“现在出发的话,快马加鞭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到皇城”说着作势要下榻,却被他拥紧了这些。
“皇叔?”
沈君蔺紧紧拥着她,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低叹道“我们暂时走不了”
“为什么?你受伤了么?”夏忆悠急急转身要查探他的伤势,却被他稳稳抱住,双手被他握住轻轻放到腹部,耳畔是他低哑的声音“我的悠儿要做娘亲了,只是宝宝不太好,所以,我们恐怕要在此处呆些时日了”
娘亲?!夏忆悠垂眸朝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看去,真的么,她和皇叔的宝宝……
见怀里的人儿呆愣住,沈君蔺轻吻了吻她额头,柔声道“所以,悠儿要乖乖吃药”
夏忆悠瞪大了眼,伸手去拿被搁置一旁的药碗,却见他起身将自己扶躺了下来。
“皇叔……”
“药凉了,我去给你重新熬碗热的,你再睡会,不许大幅度动作”
见她乖巧的点着头,沈君蔺俯身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理了理,柔声叮嘱道“我很快回来”
“好~”夏忆悠摸着自己的肚腹乖乖应着,眼里满是幸福。
……
简小丫看着扶住树干激烈咳嗽的那道身影,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可是师父对自己交代过千万不要在王爷眼前晃,她也知道是因之前自己给陛下误诊一事,可是那会陛下胎息较弱她本就不确定,再加上之前闹的乌龙事件,她这才没把那机率极低的可能性说出来。
心虚的朝那背影看了眼,还是躲远了些。那人咳得这么厉害,指不定心脉要控不住了,还是赶紧将师父找来看看吧。
夏忆悠皱眉想着刚刚脑中被遗漏的事情,好像自她醒来后脑袋总不够用似的。
屋外有轻浅的咳声传来,夏忆悠猛地想起自己刚刚想要问什么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见那人疾步朝自己走来。
沈君蔺将碗药放到榻旁桌案上,俯身将她轻轻扶靠到自己身上,低咳道“怎么起来了”
夏忆悠抬眸朝他担忧道“你可有让那庸医替你解了心脉?”
那人轻抚了抚她的发,低叹道“我没事,莫要担心”
说得这般轻巧…夏忆悠不放心的抬手覆上他胸口,感受到里边急促地心跳,暗暗松了口气,她却不知那人是因刚刚咳得太猛心跳才这般急促,只当他未再强行封住心脉硬撑着。
顺着他的动作张嘴乖巧的将药喝下,嘴里满是苦涩,正皱眉想着喝口清水压下,就见那人朝她嘴里塞了颗蜜饯。
哇,蜜饯诶,她小时候都不曾享受到的待遇…莫不是真如那些书中所说,女子有孕后夫君待自己的态度就不同了?难怪每年有那么多妇人去龙泉寺求子了。
见她表情微愣,以为是蜜饯不好吃,沈君蔺蹙眉道“若是不喜,我明日让人去买些旁的”
夏忆悠微摇了摇头,正要说这个挺好,就见那庸医一脸焦急地走进屋里,眼神却是担忧的朝那人看去。心里咯噔一下,皱眉朝那人问道“皇叔可是身体不适?”
沈君蔺摇头低咳道“是来给你诊脉的”
肖神医知他不想让陛下担心,便点头应了声上前替陛下诊脉。
“宝宝没事吧?”夏忆悠紧张问道。
“陛下坚持服药,好好卧床休息便无大碍”
闻言,夏忆悠稍稍放下心来。
肖神医朝那人煞白的脸色看去,终是寻了个借口说道“草民去为陛下配几味药,劳王爷一会来取走”
沈君蔺微微颔首,朝他低咳道“有劳”
待肖神医出去后,倚在那人怀里的夏忆悠握了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腹上,抬头欣喜的望着他问道“皇叔喜欢男孩女孩”
沈君蔺垂眸对上她期盼的眼神,浅笑着柔声道“你们平安健康就好”
……
夏忆悠百无聊赖地倚在榻上啃苹果,就见元宝捧了一堆物什乐呵呵地走进来,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
扫了眼他手中的物什,夏忆悠漫不经心问道“是什么?”
元宝低禀道“这些是国君派人送来的,不少宝贝咱小主子日后用得着”
“那老家伙能送什么好东西,我夏朝皇宫也不缺这些,统统丢出去”
元宝如今已经知晓陛下这般气性是因怀了小主子的缘故,所以也未太在意,只乐呵着朝她低禀道“陛下,小的说得国君是新上位的三殿下,与之前那丧心病狂的老国君不是同一人”
三殿下?打哪冒出来的……
见主子一脸疑惑,元宝解释道“新国君挺好的,非但倾尽国力救助难民,待我们也特诚恳,这要不是您眼下身子不便移动,怕是咱也不必窝在这小山村里了”
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夏忆悠挑眉道“他那么好,你去伺候他好了”
元宝一噎,心下暗叹这有了身孕的女子当真是……
“陛下莫要开玩笑,小的只忠于您一人”
“拉倒吧,指不定以后跟元宵一个德行”
“什…什么德行?”
“重色轻友啊”
元宝顿时满头黑线想着自己为何要嘴欠。
正想着要不要退下让主子好好歇息,就听她慢悠道“所以,那老家伙是被自己儿子给连窝端了?”
元宝愣了下摇摇头,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日王爷将主子抱出来交给肖神医,而后的场景简直不敢想,他从未见王爷那般怒过,振开射来的箭矢往珒国国君的方向飞去,可怜那老家伙在王爷手中生生断了气。至今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元宝仍是胆战心惊,虽说他自小就挺怕王爷的,可如今,他连担忧主子来看望一眼都得趁着王爷不在时过来,他可没元宵那个胆,没事晃到王爷面前听从他安排出去办事,他都是能躲就躲着的。
夏忆悠也未在意他的神色,只问道“卞祺在哪?去将他给朕叫来”
“侍君被王爷派人送去暗营了”元宝朝她禀道。
卞祺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公子哥,送去暗营做什么?
不待夏忆悠继续追问,屋外隐隐有咳声传来,元宝慌忙放下手中的物什朝她行礼退下。
夏忆悠朝元宝那仓皇的背影看去,疑惑地皱了眉,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
朝那人手中的黑色药汁看了眼,夏忆悠囧着脸,弱弱唤了声“皇叔~”
沈君蔺放下碗药,俯身将她抱到身上,低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夏忆悠摇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小声问“这药还要喝多久…”
垂眸看着怀里那略带委屈的小脸,轻抚了抚她的发,低叹道“过些时日,待胎息稳了便不再喝药了”
夏忆悠抚着肚腹,小心翼翼问道“他…还不好么…”
心疼的将她轻轻拥紧了些,沈君蔺哑声道“他没事,就是…辛苦你了…”
听闻宝宝没有事,夏忆悠抬眸朝他说道“不辛苦的,就是…会有一点点害怕…”书里边就说过有个很得宠的小妾因为胎息不稳还硬要保住,后来就难产死了。她当初看时还特别不能理解,现在倒是能稍稍体会到了,哪有母亲愿意放弃孩子的。
低凉的手轻轻握住她搭在腹上的手,耳畔是他疲惫低哑的声音“别怕,我陪你”
点了点她呆愣表情下的鼻头,沈君蔺拿过一旁冷却到温度适中的药碗,一勺一勺喂去她嘴边。
待她将药饮尽,沈君蔺将空碗放置到桌案上,伸手取了颗蜜饯喂进她嘴里,低问道“这般靠坐着,腰可酸?”
其实她哪里到了腰酸的时候,不过是那人担忧自己照顾不好,让那庸医寻了不少照顾身怀六甲之人的书籍罢了。
夏忆悠含着蜜饯“噗哧”一笑,伸手抚平他轻蹙的眉头,浅笑道“不舒服了会告诉你了,莫要担心了”说着从他怀里摸了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嘴里突然溢着的甜意让他不禁蹙了眉,见她又要抬手抚平他的眉心,沈君蔺捉了那只手将其塞入被中,低叹道“悠儿…莫要乱动”
夏忆悠往他怀里蹭了蹭,委屈道“总这般躺着不让动,好无趣”
沈君蔺心疼的低哄道“过些时日,带你去逛这里的街市”
“真的?”
沈君蔺正要颔首应她,就见她闪亮的眸光暗了下去,耷拉着脑袋沮丧道“可是要等很久呢”
“你好好吃药休息,不会太久”
怀里的人儿突然抬眸朝他说道“皇叔给悠儿讲故事吧,这样宝宝也能听到”
沈君蔺抬手按了按微跳的额角,半晌才闷声道了句“好”
“这是咱主子交代的任务么?”影卫疑惑地朝同伴问道。
“我亲自接的任务还能有假”
于是,有影卫被派出去寻故事书了,因为英明神武的皇叔,从来不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