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喷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般地冷冷道:“周丑,你给本公子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周丑也已经发现不对劲,这主仆二人似乎是周处这一边的,想要维护周处这大恶人的名誉,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保命理由,讨好地道:“留下小的狗命,可以证明周处公子从来没有嫖妓不给钱,是小的所为。”
“什么?”白衣公子几乎爆走道:“本公子给不给钱需要你证明吗?本公子向来都给钱加赏钱,不对,不对,本公子根本不可能嫖妓不给,不对,本公子从来就没上过青楼嫖过妓!”白衣公子一时间也被气糊涂了,虽然说清楚了,却暴露出他真实身份。
全楼的人听明白了,搞了半天,真正的第一横周处,竟是开头大家认为的白衣纨绔,难怪如此俏俊英武,天生神力,气质不凡,有如神仙中人,不由皆向着白衣公子周处目露崇敬之光。
当然这也怪不了大家,完全是刘瞎子讲的有问题,什么又丑又臭,黑炭头似的,原来是被周丑这个冒充者搞混了。
周丑也恍然大悟,为什么会被白衣公子在力量上碾压了,要知道他六百斤力气已经可以横推三五个壮汉了,原来是碰到了真神了。
关于周处动不动打残打死人的传闻,他这个冒充者听得最多了,所以他在冒充过程中,也经常用“打死你”的言语来耍威风,恐吓对方来获得钱财,而且基本没有失手过。
这突然就碰到周处这真正传闻中的大恶人,立刻吓得浑身颤抖,这条小命怕是难保了。
他也是借周处的恶名加自己的外形来混生活的,有些小聪明,见大恶人周处目露将他撕碎的杀机,连忙道:“周公子饶命,所有恶事都是小的所为,是小的败坏了公子的名誉。”
白衣公子,即周处还真的闻言停了手,欢喜地道:“哼,那还不快快如实交待你的恶行。”说话间,他已经松开钳制周丑的双手,坐回席位,侧头享受小草儿送上来的瓜果美食,也不怕周丑逃跑。
“小的冒用公子名号,吃霸王餐一百余次,讹人钱财共计七八十两银子,嫖妓不给钱也有四五十余次。”周丑大松一口气,知道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的态度了,老老实实的交待着。
周处却极不耐烦了,气恼道:“说重点,打没打死人。”
周丑连忙道:“绝对没有啊,爷,小的哪敢下毒手啊,上个月打了个泼皮,也就有点小内伤,吐了一口血,躺了三天就好了,前几天踢断一个混混的脚,听说也已经治好了。其实这也是爷爷你的名声太响啊,根本没有人敢与我动手啊,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与公子爷你动手啊。”
周处点头应道:“这倒也是。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事,就说说三年前,你纵马闹市强抢民女的事,你可得老实交待,这里有人证在此。”
“三年前?”周丑讶道:“没有啊,三年前,我的才十四五岁,还在三十里外的巨石村捉泥湫,从未出过门。何况小的并不会骑马,也养不起马啊。”
周处打量着周丑,讶道:“你才十八岁,谁信啊。”
这周丑满脸横肉,说三十岁也感觉说小了,现在自称十八岁,确实让人难以相信。
“是真的,巨石村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啊。还有,爷,您看小的嘴角上还有青涩的绒毛呢。”周丑连忙展露嘴角上的证据,这纵马闹市强抢民女的罪名极大,他可不敢认,万一认了,死得更快。
小草儿仔细一看,轻声道:“公子,还真有绒毛呢。”
周处拍头无语,没好气地道:“年纪小了不起吗,这么小就不学好,以后为恶更大,一定要严惩,不如让我打一拳让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小的还有八十岁奶奶要侍奉啊!十几个孤儿弟弟妹妹要靠我吃饭啊。”周丑哪敢被打上一拳,这周处的力气只怕比传说中更大,足有一千三四百斤之多,一拳就能要了他的命,拼命地求饶叫可怜。
周处一愣,不解道:“你哪来的十几个孤儿弟弟妹妹?”
周丑哭着道:“十三年前的石亭之战,我巨石村战死数十人,包括我父亲在内,全村留下十多个孤儿,都是靠村里人接济长大的。”
石亭之战,是周处之父周鲂封侯一役,用苦肉计击败魏国曹休十万兵马,周鲂被加封为关内侯。
也是周处从小就喜欢听的一场战争,百听不厌,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场大胜之战,竟造成这么多的孤儿,这是不是真的?
周处侧头想了想,发现自己下不了狠手,万一真是石亭之战的孤儿,就有负父亲临终前的交待了。叹气道:“那就暂且留你性命。等下乖乖地从河里游到衙门认罪伏法,如若不然,我会将你扒皮吊在城门上示众。”
周丑闻言大喜,这条小命保住了,连忙道:“小的一定认罪,一定去认罪。爷,小的为什么要从河里游过去?哦,啊!明白了,咕噜……”说到最后一字,人已经落入义兴河中。
周处一脚将巨汉周丑从醉仙楼踢出数丈外的义兴河,惹得楼里楼外一阵阵惊呼,这才是真正的天生神力!
“锵锵!”剑光一闪,三楼听客们只觉眼睛一花,周处的宝剑出鞘并已归鞘,堪称快如闪电。
正当听客们不明所以时,三楼入口处的石狮子忽然从上而下裂成两半,露出空心腹来。
真不知是哪个匠人做了这个空心石狮子,看起来有千斤重,实则只有四百余斤,普通人虽然扛不动,却被力气不小的巨汉周丑利用起来。
周处上前抓起两片空心石狮,轻若无物地颠了颠,略估了一下重量,摇头无语,接着一个旋转将石狮子甩了出去,继其主人落入义兴河中。
拍拍手,拍掉手中的石屑,周处像是挥手驱走了两只苍蝇般轻松写意。
“周处公子仁义无双啊,揭穿大恶人周丑的恶行,并让其自动投衙认罪,此乃圣人之举啊。我看谁还敢说周处公子是什么第一横!刘瞎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周处公子是遭人陷害,是有仁有义的爱国义士啊。”华服客人有如请神上身般挣扎而起,声情并茂崇敬地道着。
“是啊,是啊。”
“没错,周处公子乃仁侠义士。”
“刘瞎子,还不快快改过来。”
不少客人立刻附合,另有好心客人提醒着刘瞎子改口讲说。
周处也高兴地连连点头,这样才对嘛,这才附合他的形象。
刘瞎子点头道:“好,诸位说得在理,鄙人会把吃霸王餐,嫖妓不给钱给删了。”
全场一静,惊讶地看着刘瞎子,这正主都来了,还找到了冒充者,你刘瞎子不是可以顺坡下驴吗?为什么要找死?
华服客人声嘶力竭地吼道:“瞎子,就只删这两点吗?你前面说的所有恶行完全与我周处公子无关,是他人冒充公子的名字做下的,所以必须全改!如此毁谤我们的周公子,你于心何忍。”
周处立刻对华服客人大为改观,这个狗的兄弟似乎还有点用处。
什么打死人啊,绝对没有,最多有打残过,什么强抢民女,更是离谱,他需要抢吗?纵马闹市有什么关系呢,以他的骑术会踢到人吗?完全不可能嘛。而且他需要跟别人解释吗?完全不需要,谁不服,就打到你服。
刘瞎子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水,冷然道:“其它不改,周处就是第一横,其祸猛于蛟虎。”
听客们不由皆摇头,私底下都在佩服刘瞎子的骨气,面对周处本人,竟死不改口,实在是嫌命太长。
“嘭!”周处身前的案角被其捏碎,周处也是动了真怒,他还没见过如此不识相的人,依他两年前的脾气,这个瞎子早被扔到兴义河里了,这醉仙楼也要被他拆掉了。
近年来,他读得书越来越多,也逐渐懂事,娘亲时有叮嘱,所以才诸多克制自己的力气与性情。知道他自己的神力太过惊人,稍微一动,普通人就会受伤甚至是丧命。
所以,娘亲让他尝试着以理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
因犯了一两件大错,其母在一年前发了泼天大怒,禁了周处大半年的足。虽然这一年来周处做得也不太好,但总算没闯出太大的祸事,至少没打残打死过什么人。
但今天他感觉要忍不住了,自认为是下一个周郎的他,突然被人说成大恶之首,你叫他如何忍?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忍了。
“瞎子,你是在找死。”华服客人比自己受冤还急,随即扭头向周处讨好道:“公子爷请放心,在下一定劝服瞎子改口。”
随后小碎步跑到刘瞎子面前好一番威逼利诱。
可刘瞎子不动如山,硬生生就崩出两个字“不改。”
华服客人都急得出汗了,好不容易抢到这个代言周处公子的机会,却不想碰到刘瞎子这么个犟驴,办不成事,想留个好印象咋就这么难啊。
“嘭嘭嘭!”周处身前的案桌被他双手抓成粉碎,美食木屑向两旁洒落。
周处长身而起。
三楼再次肃静。
小草儿急得想拉住主人,却怎么也拉不住。
这个时候的周处,谁来也不管用,他打定主意要把刘瞎子扔到河里去喂鱼。
堪堪抓住刘瞎子的喉咙时。
“等等!”
一旁的潘二掌柜终于开口,让楼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处看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哈哈,好你个掌柜,来得正好,快快把刘瞎子给本公子赶出去,嗯,赶得远远的,整个阳羡城都不要让本公子看到他,谁要是敢请他,本公子就拆了谁的楼。”
周处大笑起来,这才是以理服人嘛!比以力服人要有用得多了。
如果动手,难免会被母亲大人训责,何况刘瞎子这么脆弱的糟老头,一碰就非伤即死的,到时候更会惹来母亲大人的怒火。
潘二掌柜无奈道:“周公子请恕罪,只怕小的无能为力,刘先生是东家亲自请来的。”
周处没好气地道:“你们东家是谁,快把他叫过来。”
“叫怕叫不过来,公子请借一步说话。”潘二掌柜拱手道。
周处本想拒绝,却被小草儿拉了过去。
小草儿娇声问道:“掌柜的,不知贵东家是谁?”
潘二掌柜小声神秘地道出三个字。
“什么?”周处惊道。
潘二掌柜什么都不说了,重重地点头。
“她,她为什么?我,我不信,我不信。”周处有点结巴地问道,显然东家的身份让他惊骇之极。
潘二掌柜摇头耸肩,无奈道:“不如公子亲自问下东家。”
“啊!瞎子你给小爷等着,敢坏小爷的名声,小爷一定要将你赶出阳羡城。”周处无奈之极,急吼一声,化为一个人形猛兽,直接撞飞数几张桌案,并将靠河的栏杆撞碎,有如炮弹般飞出了醉仙楼三层。
“轰隆!”一声,继周丑之后,第一横周处也重重地投入了义兴河中。
留下满楼面面相觑的听客们,这醉仙楼的东家到底是谁,竟连第一横周处也被吓得自动投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