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要逃,看你周爷爷的千斤神锤.”一道难听的嗓子忽然在铡虫台上响起.
恶蛟心中一紧,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擅使千斤神锤的狠人,也在战场上,离得极近,这个时候如果再被千斤重锤击中,不死也要蜕层皮. 1
刚刚凝成的半只爪子,本已堪堪抓住了插在逆鳞处的金矛,在周丑的哈哈哈一笑下,.成强弩之末,仅微微拨动了金矛,无法拨出一丝一毫,就散成水流消失不见.
周处看出恶蛟心神震荡,妖力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凝水成爪,暂时放下心来,一眼瞥见周丑手里的一双大丑锤,心中一动,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运起外霸虚劲,一脚踢在周丑右锤之上.
看不见的周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觉手中一麻,右锤已然离手而去,不见踪影.
而恶蛟入目之下,骇得睚眦欲裂,这六百多斤一只的大铁锤,被这白衣骑士一脚踢来,带着嗡嗡呼啸声,恐怕能击踏一座小山,换成身躯完好妖力满满的它,或许能正面挡挡,现在的它却心寒胆颤,只能硬着头皮祭起已经疲软筋松的蛟尾抽击挡架.
“蓬!”大丑锤应抽而飞,从刚刚奔到铡虫台边,周通等兵士的头顶上呼啸而过,吓得周通等人抱头蹲低,扭头看时,大丑锤瞬间消失在远处天边.
“怎么会这么轻?”如果恶蛟能开口,它一定会问出这句心中的疑问!
捉错力道的蛟尾,抽击在铡虫台坚硬石面之上,相当于恶蛟用蛟尾全力击打了一次石头台面.
“轰隆!”一声,青石铺成的台面,被击出一个大洞.
尘飞满天,飞沙走石中还带出两块鳞片.
这是恶蛟尾巴上的鳞片终于散劲脱落,鲜血淋淋,恶蛟这一大杀器也被消耗疲软了.
对这个结果,周处却毫不意外,刚才一脚,他本就用的是巧劲,看似重如山疾如风,但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加上大丑锤子本就只有三十斤力的重量,在恶蛟拼命地全力抽击下,自然是虚不受力,应抽而飞了.
几乎同时,在恶蛟惊睁的巨眼下,又一只大丑锤趁隙飞至.
这一次,它闪无可闪,挡无可挡.
“蓬!”
恶蛟眼睁睁看着大丑锤子撞击在插在逆鳞上的金矛柄尾上,一股远超先前十倍之上古怪劲力,生生将金矛向其心脏要害推动,直将金矛推进两寸有余,堪堪离其心脏不到一寸距离,才被它的骨肉死命卡住.
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命就没有了,这突然出现的人类太狡诈无耻了!
恶蛟看着白衣骑士射出刻骨铭心的仇恨,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闷哼,大头一扭,浪涛掀起,将其卷起,顺势向河里遁去.
只要在水里,恶蛟就是无可阻挡的,包括想走想逃,只是它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憋屈地逃离,那天下第一横周处似乎只知道傻笑,这莫明其妙的白衣骑士才是真正的横人,它真的很想说一句,等蛟龙爷爷养好了伤,你们都要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可惜,刚一开战,嘴巴就被缠住了,张不开嘴,这一次的决斗,实在是太憋屈了.
周处也是傻了眼,这恶蛟要逃跑!强大无比的恶蛟要逃了?
别看他将这一次的约斗,思前想后了好多遍,但却没想到恶蛟会控水逃走,实在是他以为只要将恶蛟的两大要害击中,就能将恶蛟制于死地,至少也能将恶蛟困于实地上.
可恶蛟用妖力掀起巨浪,将铡虫台淹没.
将铡虫台变成水路,交战之初只淹到黑铁塔周丑的膝盖,现在恶蛟要逃,控水直涨,已经淹到了周丑的腰间.
已经是恶蛟最擅长的水中战场了,当它想逃走时,更是极为麻溜,大头一扭,借着浪水,隐没在水底之中.
周处愣了一个眨眼的时间,恶蛟要逃走,他已经赢了这场决战.
但真的赢了吗?或许他能得到全天下人的赞赏与钦佩,可恶蛟伤一好,满城十万百姓可就难逃一劫了.
周处怒叱一声,拍马向恶蛟赶去,堪堪在恶蛟遁入义兴河中时,周处一跃而起,纵身扑向了恶蛟.
急浪中,周处隐约感觉抓住一物,悠地向下急沉.
周处屏住呼吸,却忽然想到前几天听到刘瞎子的一句讲说:那南山巨虎眼见不敌,仓皇逃窜,一路所过,树倒石飞,却被周处抓住机会。只见那周处艺高人胆大,翻身竟爬上了南山巨虎之背……
不知为何,这句讲说他记得清晰无比.
可以想像,不久后的醉仙楼里,刘瞎子只怕又会讲到他周处翻身上了恶蛟之背!只是这一次却是真的,且生死难判.
他的水性号称天下无双,可恶蛟那可是水中的大妖,能控水御水,甚至可在水里进食呼吸睡觉等等等.
拼水中功夫,他拍马难及.
被恶蛟带入义兴河水深处,周处心里实无一丝把握,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如果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也没可能杀死这头食人大妖.
周通带着兵士才仅赶到台中心的周丑身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消失的周处与恶蛟.
那周丑则在兴奋地道:”抓住没有,抓住没有,别让这小杂虫跑了!”
河边奇山处,老夫人惊得将怀里的神兽奎野掉在地下也不知道,站在地上,嘴里惊喃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处儿,处儿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为什么还要下河里面去啊!
绑在树上的赢小青连忙道:”老夫人放心好了,那恶蛟只剩下小半条命,一定不是周公子的对手的,只是那周丑在搞什么?一直傻笑不动手?”
小草搀扶着老夫人,连声安慰着,扭头吩咐二管家:快快让所有的狗狗与家丁都去河边寻找公子.
老夫人也记起来,连忙道:”对对对,快快快发动所有人,以及所有的船,都去找公子,一定要找到公子.”
太守大人也安排了官兵沿河搜寻.
华服客趾高气昂地拉着两头大黑犬,率着一群土狗,一马当先杀将出去,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醉仙楼,当刘瞎子将快骑送来的第五块白帛内容讲完.
得知周处与恶蛟杀到了水中,双双生死未卜,众游侠兴奋起来,数以千计的游侠嗷嗷叫着冲出了阳羡城.
成名立万的时机到了.
但绝大多数听客却不依了,特别是三楼的贵客,抓住机会就问起来心中的疑问:这天下第一横周处,到时候是谁?是只会笑功的黑铁塔,还是天降神兵的白衣骑士?
刘瞎子抚须沉思道:”周处当是白衣骑士,黑铁塔只是周处吸引恶蛟注意力的家将.二人都是侠义勇武之士,鄙人以前对他二人多有误解,冒犯了.现在对他二人的义勇,鄙人深感佩服.”
江东游侠团第十三头领敖伟击节叫道:”是啊,那白衣周处在恶蛟逃走时,不顾性命扑抱上去,那才是真正为民除害的大游侠,其实他完全不用追到水里了,因为他已经赢了,可见周处大侠并非为名利而战,在下折服.”
但其他听众显然兴趣不在于此,纷纷问道:”不知这二大横之间谁会胜出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刘先生你预测的两败俱伤会不会出现啊!”
“对啊,这也看不到结果了?”
“这两大横在水里决战,恐怕要更精彩十倍,可惜啊,没人看得到啊!”
刘瞎子沉凝了半晌,拱拱手,退席而去.
听客们不以为意,继续兴高采烈地言论着.
“轰隆!轰隆!”忽然,全城百姓都听到两声惊天巨响,特别是城门附近的百姓,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站都站不稳,全部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
城门处战鼓如雷响起,上万兵士齐声叱喝,弥漫着一股股惨烈的杀伐之音.
好一会才歇止,接着传来兵士惊天的欢呼声.
没过多久,恶蛟硬撞城门水道的万斤铁闸无果后,被兵士吓退的消息传了开来.
原来恶蛟与周处缠斗之际,竟想逃往阳羡城内.
早有先见之明的太守大人,在午时左右,下命放下了十年未曾放下的万斤铁闸,并布有上万兵士坚守城头,还有从摩云战舰上卸下来的连环巨弩押阵,为的就是怕恶蛟受伤后逃回城里,伤害百姓.
恶蛟在硬撞铁闸后,被撞得头冒金星,鲜血直冒,眼见城头上布有重兵重器,自己身上还有大敌缠斗,虽然凶性大发,却也只能无奈退走.
当天在两大黑犬的追迹下,不少人看到两大横在水里纠缠死斗着,从义兴河一直向大江杀去.
两大横在江水里,浮浮沉沉,忽隐忽现.
老夫人不知道是如何被小草与众丫环扶着回了周府,她呆立厅间,沉默少语,不时地听着众家丁与兵士传来的消息.
她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怎么样也无法放松休息.
赢小青与小草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寸步不敢离开,赢小青一直在开导着,用她专业的高手眼光,来判断周家公子的生还可能.
老夫人只要一听到新的消息,就要听取她的判断.
赢小青每次都将周家公子的生还可能提高到最大,每一次都有奇效,能让老夫人振作起来.
事实上赢小青也心里没底,这恶蛟生命力极为顽强,受到如此重创,还是掌握着主动,遁入河中,如果不是头颈嘴被缠锁,逆鳞要害上还插着一根金矛,周处就算有十条命也难保.
第二天,经过一整个漫长的黑夜,游侠与兵士都追丢了.
直到傍晚时分,才有远处的商船传来消息,说是看到一人一蛟,在水里依然纠缠不休,浮浮沉沉.
这时两大横已经到了,距阳羡城五六百里之外的长江之中.
到了第三天,老夫人也一直没合过眼,不管小草儿等众女如何苦苦相劝,她老人家依然守在大厅里等着各方传来的消息.
那怕一整天,也没听到一丁点的消息,她也要等下去.
确实是没有消息传来了,两大横即使还活着,也怕是杀到千里之外去了.这消息要传回来,只怕也要数天的时间.
临近晚上,而阳羡城里却热闹起来,数万百姓张灯结彩,甚至是燃放起了爆竹,他们在庆祝天下三大祸害全部铲除了,天下太平了,再也不用担心三大祸害来害人了.
他们相信周处与恶蛟两大横已经同归于尽,死在千里之外的江水深处了.
周府则静悄悄地,等到黑夜降临,也没等来任何消息.
就连赢小青这等心性坚韧的人,也无法找到理由来说服老夫人,因为她也感觉周处恐怕是凶多吉少,她这两天才明白过来,第一横周处,正是周府公子,也就是周子隐!她被这周处骗得好惨!可她现在却生气不起来,她只感觉到第一横的忠义孝顺,勇敢正气,却没感觉到第一横的横!原来传言不可尽信.
天色忽暗,原来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
视线昏暗,老夫人一惊醒了过来,看到周府死气沉沉,小草也早就哭昏过去了,她嘶哑着声音道:”掌灯,太黑了,处儿会找不到回家路.”
一声令下,周府所有灯笼全部点亮.
老夫人继续下令道:”让所有家丁还有狗狗继续去找!”
大管家与二管家对视一眼,只得吩咐下人,昨天公子还在六百余里外的长江里与恶蛟缠斗,今天更是不知道哪里去了,家丁与狗根本无法找这么远,只能在附近找一找,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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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确实没有想到与恶蛟的决斗,会变得如此艰苦,身体早就超出了极限,变得麻木没有什么知觉,凭着一把卡在鳞片缝隙的匕首,他骑在恶蛟逆鳞之上,裤档正好卡着金矛.
最后,周处拼得是不屈的精神与意志力,拼得是恶蛟一定会流血过多而死.
事实上,在第三天傍晚时分,恶蛟逆鳞处的金矛就已经脱落,带出最后一蓬血,没多久就止住了,显示出蛟龙强横的生命力.
而头颈处的流星锤锁也崩断了好几个钩,变得松垮,靠周处用一只手紧紧拉着,才继续缠绕着恶蛟.
幸好恶蛟也是在浑浑噩噩的钻行之中,如果它还有头两天的力气与活力,只要找一处坚硬的石壁,一两次碰撞即可松脱流星锤锁.
可恶蛟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处境,完全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想其它,只有向某个地方寻求最后生机的钻行.
周处无数次想放弃,一直有一个声音劝他放弃,劝他松手,只要松开双手,就能得到彻底地解脱,但他却一直在死咬牙关,坚持了下来.他想到了视他为唯一的母亲,想到了全阳羡城的百姓,他用最后一丝意志坚持下来.
累了饿了,就喝一肚子水,偶尔还能吃到一两条送上嘴里的小鱼小虾!
夜幕再一次降临,到了最后的生死时刻!
恶蛟再一次潜入深水中……
暗涌激射,两大横进入水洞中.
一片黑暗,周处似乎感觉颇为熟悉,瀑布的巨响传入耳里.
糟糕!不知道什么时候,恶蛟回到了恶魔涡地下河里!它想回自己的老巢!
周处咬颇舌尖,振作精神.用脚猛踹逆鳞处的伤口.
恶蛟却不管不顾,强行横渡瀑布.
当恶蛟艰难渡过瀑布,周处解放双手,凭双脚夹坐在恶蛟身上,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手持匕首插入逆鳞伤口处,一通乱搅.
恶蛟巨痛难忍,弓身乱撞,将周处甩落在黑暗中.
周处迷糊间,隐约看到恶蛟的黑影,依然在竭尽全力,向着光亮处,蠕动爬行着.
但周处已经无能为力了,随即陷入昏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处猛地醒了地来.
他恢复了些许力气,想起恶蛟,不由挣扎站了起来,顺着前方的光亮,踉跄爬了过去.
当周处筋疲力尽游到光亮处时,立刻看到一条大蛟横躺在洞中,其大嘴正向一颗近在咫尺的发光极阴果咬去.
但却差了那么半尺的距离,没有咬上.
周处一阵后怕,这恶蛟显然是打算吞食极阴果恢复伤势,可就差这么一点点,活该恶蛟命该绝.
赢了,终于赢了.
周处扣着恶蛟的死鱼眼,终于确定恶蛟已经死去,这才放下心来.
好一会他才想起要如何出去,他又累又饿,精神与身体皆超过了极限,恐怕是恢复不过来,要想从这里出去,也是难上加难.
难道要与恶蛟一起死在这地下洞穴里?
周处躺在地上念头四起.
忽然瞥到恶蛟大嘴不远处的极阴果……
当周处从东氿湖里爬上来时,已近午时.
发现周处的百姓,却慌乱惊恐四散而去.
“凶神回来了.”
”第一横它回来了.快逃啊”
“快逃命啊,他是凶神在世,他要吃人了!”
周处无趣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莫明荒诞,但是,活着的感觉真好!
(全书完)
后记:赢小青骑着借来的骏马,背着顺来的宝剑,马背包袱里也有要来的银两.驰骋在炫丽的阳光下,好不快意,天下哪里去不得.三大祸害已经解决,现在是游玩时间,正好去义姐姐哪里玩个痛快.
这个周处太无趣,竟然想去当官,亏得本仙子动了怜才之心,想收他入仙门,真是不争气的凡夫俗子.
这天,进入一坐雄伟大山,赢小青漫无目的地策马行着,忽然瞥见一处庄子,心中大喜,正好借住一宿,顺便问问路.
行到近处,看到庄子前一棵千年大树下有一人躺在躺椅上,另有一俏婢在旁服侍着,还有一头小兽在几上猫着.
赢小青看清二人相貌,勃然大怒,拨剑叱喝道:”好你个第一横周处,竟敢跟踪本仙子?意欲何为?”
却见二人一兽睁着大眼,无辜地看着她.
好一会,赢小青才看清楚庄子大门处的几个大字——周府南山别院.
一道钟声隐约传来,一条丑陋黑大汉急急跑来,大声喝道:公子,探子用镜光传迅,晨光峰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