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清了清嗓子,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她说:“当年,鸿强大的神魂被圣主封印,身体中残存的神魂化为红虫逃遁,后被血族的拐市得到,最终不知所踪。”
“拐市!”虞古点了点头,心中惊疑地想:“看来此间事了,有必要再探一下那个店。”
鸿逃遁之后的事虞古已经猜到了大概。
烛龙可控制时空,神魂是主要的法力源泉。鸿的神魂被抽走,金身受损严重,就如同被抽干了水的巨大湖泊,成了一汪水,只有不断地吸收周围的水分,才能避免干涸的厄运。水洼想要壮大成湖泊,靠天运,盼降雨,等待磅礴的水源注入。
而鸿身体中的这滩水洼是有生命的,除了被动接受,它亦可主动获取。如此这般的残躯,鸿要想活下去,必然要吞食大量的魂体补充。至于它为何成为一颗如同石头的龙蛋,那就要到拐市寻找答案了。
鸿变成龙蛋辗转到了四大隐士之一的吴家。而吴心死后,大白利用偷天换命,将吴心的魂识转移到了鸿的身上。而后经过云海玉弓浓郁的灵气滋养,鸿残存微弱神魂恢复了记忆,它暗中潜伏,伺机而动。进入水下宫殿之后,被离晃蛊惑,吴心的魂识消沉,鸿得以出头,它见到三根巨柱——异界石,暴怒、怨恨,甚至欣喜若狂,于是想要通过万渡金锢解印困龙域,寻回神魂。它与离晃一番斗争,消耗了大量的魂力,不论它最终是胜是负,真正的困龙域已然被离晃吞食,它在水下宫殿根本无法寻回它完整的神魂。
想到水下宫殿,虞古严肃地问:“水下宫殿是怎么回事?进入的人能否出来,活在那里的生灵都是鲜活的吗?”
云阳毕恭毕敬,有问必答:“圣主,那是老身创造的一个魂识空间,或者可以称之为秘境,当年陀部落发生内乱,老身将所有残存的魂识收入地下宫殿之中,加入幻术,让这些魂识反复地轮回,重复经历这场内乱,不断地强化,使其永生不灭。魂识产生魂志,魂志足够强大时,凝成魂体,魂体再度强大,就与真人无疑,拥有强大的生命力甚至武力。他们都是鲜活的存在,依旧拥有原始的记忆,同样也可能增加新的记忆。”
“是魂体!”虞古重复,她在一瞬间便明白了。
此法与困龙域意同,而是将临死前的魂识抽离并封印在一个空间。作为空间内的魂识,经过反复的轮回得以强化,可释放而外,感知周围的一切。
道法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会控制身体的形态,实现身外法身、身外之身、身无此身的多种方式,通过意念实现。而修炼的终极目标就是化虚。
佛宗云:欲证虚空体,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
说话间,云阳的葫芦娃娃已经恢复,妥妥地挂在拐杖上不动了。她干枯的手指在葫芦上扭动了几下,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回道:“是的。这个水下魂识空间与老师身设的八卦双生花阵是一体的,外人想要进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想要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除非是有大造化之人。经历水下宫殿的反复轮回,鸿都会陷入寻找神魂的就路之中,而它残存的神魂经过轮回,定然要消耗干净。”
虞古看着云阳,想:“如此,与吴心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鸿的残魂消散殆尽,金身就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的躯壳,若是吴心能够清醒,那她的魂识将独占烛龙的金身。
虞古的手指极其自然的按上手腕,静静地端坐着。手腕的位置处正是唯有主人可见的方镯——在水下宫殿中,烛龙鸿不惜夺舍,百般想要控制的万渡金锢。
她神色复杂地想:“这个方镯属于时空界的濛,不是任何一个人类就能驾驭的。而且方镯在祝由也经历了几百年,却没有一人可以认主,它为何会选择了我?但我明明是一个凡人。当年离佳亲自接生,不会有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虞古并没有被天大的“幸运”,惊喜得昏了头,她反而觉得诡异的不安:?“龙**为什么会传给了不通巫术的母亲,而不是传给有巫术的离佳。只是随意为之,还是刻意呢?”
她在室内背手而立,手指在树壁之上划过,有黏答答的、晶莹的液体包裹在她的手指上,将指纹放大,现出一个清晰的斗,一圈一圈,渐渐缩小成一个圈。她用指甲快速的挂过指节,将凝结的液体弹出,“嚓”的一声,那滴晶莹的液体掉落在树壁之上。然而落下的那一刻,瞬间被吸收地无影无踪。
“一切都千头万绪,存在着蹊跷,但是探寻起来,却又找不到头绪。我究竟是谁呢?是我——祝由族的巫女,还是濛——来自时空界的神魂消散的烛龙,抑或只是经过龙**改造,被万渡金锢偶然选中的一个躯壳。而能代替我的,与我体质相同的,或许还有其他人。”
虞古回到座位,敛敛心神,用淡然的眼光看着云阳。“这个老太对我毫无防备,眼中满是崇拜和信任,已然把我当做了真正的主人。”
她捏了捏眉心,托着下巴想:“?云阳乃是木灵,所有植物都是她的耳目,踏入圣域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脱她的掌控,依她这驾驭一切的能力,她不会把命交托给任何人,但是她对我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虞古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找到合理的理由:云阳对她图谋。是的,云阳毫不设防的展露她的致命点,毫无保留地将血族和祝由族的来龙去脉展示给她,之后一开口就将关注点放在了濛的劲敌上。显然她已然把自己当成了濛的忠诚的下属。
云阳安然地等候在一旁,对虞古的盯视始终不躲不避。最终虞古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来:“你如何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的?”
云阳目光炯炯的看着虞古,虔诚而向往,干枯发皱的面上蹦发出不自然的生机,有些许的暗红。她恭顺地说:“老身等圣主已然两千多年,我一直在此地守候,知道此地所发生的任何事。自圣主进入这圣域起,老身就感觉到了。”
虞古微皱眉头,她虽不解,依旧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云阳显得有些激动,她上前一小步,说:“老身是圣主强大神魂的一部分,圣主神魂分化之后,我便依附在血族圣域的木精身上修炼,这木精云阳修炼千年,已然成了气候,因此老身一直防备着它,不曾让它知晓我的存在。当圣主喝破它的身份时,它受到巨大的伤害,老身就此将其炼化。我乃是木灵,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圣主残留的功法,因此老身依旧保留着对圣主的记忆,能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圣主,将其余八灵寻回,使其甘愿回到主人的身体中。圣主或许会找回全部的记忆。”
她只说“其余八灵”,而她,已然选择臣服虞古了。
虞古听完云阳的话,心中压着的大石并未放下,而是更加闷堵了,她拧紧了眉头想:“要知道我是我,还是我是濛,就看如何使濛再生,是我的魂识消散被它吞噬取代,还是我的魂识依旧在,只是找回属于濛的那部分神魂呢?但是,倘若是靠吞噬九灵,才能找回记忆,我宁愿选择糊涂下去。圣主什么的名头我可不稀罕。”
“贺照天得到天忘的传承,想必知道如何利用龙**以及九灵使濛再生。”虞古说,而后问:“我要找到贺照天。能否?”
“能,能。老身这就让他来见你。”云阳弯曲的背脊挺直了几分,满脸堆笑,如同吃了蜜一般,她今一天说的话,比两千年来说的都要多。
“不急,等等。”虞古从她的话中已然确认了贺照天的存在,自然不急于一时。她更关心魏伯阳和大白的处境。于是她回到最初的话题。
“把我的那些同伴放出来,我自有打算。”
云阳面露迟疑,沉吟片刻说:“圣主,那白衣道士是道门之人,他捍卫天道,而且已然修出道义,日后定然给我们造成麻烦。不破不立,只有破了这天道,重新创立法则,圣主方能破开虚空回归时空界。”
虞古震惊地看着云阳,她惊愕地问出声来:“打破天道,打破天道。”
声音落下后,她突然苦笑了起来。
为何离佳将她秘密地藏在山洞中,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带她逃出祝由族,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为了不成为孕胎体或是人形祭品,为了能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
为何要学习体术,学习道法,为了在遇到强敌之时有自保的你能力,甚至抵抗的能力,为了摆脱巫女的命运,能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为何来这陌生异世冒险,为了寻找解药,活下去。
一切阻止他们活下去的拦路虎都必须荡平,若不然,就只能束手就擒、听天由命。但听天由命未必能得好结果,命运唯有控制在自己手中才能掌握主动权。
然而,命运那里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打破天道比之掌握命运更加艰难。
“尚且不能掌握命运,谈何摆布天道。”虞古低低的笑道,眼神晦暗。
“圣主。”云阳看到虞古落漠的神色,忍不住劝慰。
虞古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深吸一口气,对云阳说:“暂且让他们出来。寻找其余几灵,我还要他们帮助。至于道士的事,你休要再提。”
她语气严厉,坚定,云阳点头,退后一步,恭敬地应道:“是,老身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