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古听着魏伯阳讲这个故事,则另有一番理解,她放下手中的著,看了看变幻不定的云,轻启红唇说:“这驳因为爱慕虚荣,它明明就是个吃肉的兽,完全可以继续留在山林之中,自由自在,可是它偏偏要装什么马,被关到看似华美舒适的王家草场,放弃了自由,还学马儿吃草,享受被人崇拜、仰慕的感觉,最终自绝而亡。”
她想:都说人看不透,看不穿,因为越想得多,懂得多,知了得多,越求得多,有所欲,有所希翼,而这世上的诱惑多半太狡猾,它变幻莫测,总是能够带着世人最向往、最容易的接受的面皮,以天真、惊艳、华美之态邀人共舞,于是世人往往沉沦在诱惑之中亦不自知、不可自拔,甚至丢舍自我和最宝贵的自由,成为诱惑的禁脔、傀儡。却原来兽开了智,也会被虚荣心、诱惑驱使,做些蠢事。
魏伯阳端起一杯茶,又是呷了一口,青釉面的瓷杯,红胎的芯子,泡起茶来别有一番味道。他用一个长柄的青瓷斗在陶罐里取了几片茶叶,放入沸腾的泉水中,淡淡的清香之味,细细地流入鼻腔之中,宜心萦绕,久久不散。这仅有的一小罐还是从麻姑那里讨要来的,是正宗的“查”,传说这“查”可解百毒,含一片在口中,沁人肺腑。
他品着虞古的话,轻啜着茶,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赞“查”,还是赞虞古的话。他轻缓地放下茶杯,接着说:“异兽驳死后,国君不知原委,如是说老马仙去了,还做了个法事给它。后来发现驳身上戴着一枚阵牌,正是枚阵牌带着军队出了迷阵,想必就是这枚拓印阵牌。”
“拓印阵牌怎么到了神农族人的手中呢?”虞古一直听的很专注,她不解地问。
魏伯阳淡淡一笑说:“神农炎帝原姓姜,这国君也姓姜,与神农一族同宗同源。后来战乱多变,朝代更替,神农部分族人隐居神明山,拓印阵牌自然作为传承之物延续下来,所以麻姑也算上是王公后裔了。”
他用热水洗茶之后,又冲一壶,开始自斟自饮。而后,拿出之前绘制的地图,指着地图说:“这个部落在山河图中没有记载,通过历史和札记的记载,大体可以找到山戎的所在,如此也就接近陀部落了。”
“拓印阵牌想必是陀部落一件极重要的东西,我怀疑这里边有坑。”大白眉眼精明,最先从利益出发。
“若是极重要之物岂不是更好,完壁归赵,作为交换他们应该不会吝啬告知我们影木的下落。”虞古翻动着烤肉,在上面撒上盐巴、香草、自然,香气飘得很远。金铃眼睛都不眨,一副极想吃的样子。她的手放在桌子也不是,放在腿上也不是,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虞古看她谗得口水直流,于是就伸手给了她一块,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不接好,却在犹豫的当口,被大白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金铃的眼睛立刻惋惜、委屈地蓄满了泪水。
大白狠狠吃了一口肉说:“又多了一个和我抢肉的,你一个自然灵体,还是辟谷的好,食肉者强壮,不食者成神,你就学道爷吧,不要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抢食了。”
“你不需要吃食物,你是灵,应食天地灵气,除非你想炼化成人,但是你若成人,也可能失去自然之灵气,而且如果修练不成功,很有可能介于不人不灵的状态。”魏伯阳看着金铃含着眼泪,嘟着嘴的表情,好心解释。
“听道爷的,要经得起诱惑。”大白口里含着肉,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吴心吐了吐芯子,也忍不住加入讨论,她说:“我从这些片段之中,感觉到一条无形的线,就是神农前辈在陀部落寻到了影木,而姜姓国君之后又发兵攻打山戎,他们会不会也发现了什么秘密?”
她脑子一直有些晕,回到云海玉弓山,身体就开始变化,光滑的皮肤长出了细小的鳞片,体色变得通红,反射着七彩的光,头上的角不再只是冒头的包,而是变成了一根插入头颅的骨头。她幻化成本体时,身长体重,人面龙身,她最近觉得肚皮很痒,喜欢围着树杆旋转环绕。
眼中有不停转动的圈圈,如同一个无底洞,她专注地看着某样东西时,感觉那个东西就会位移,或是开始摇晃,她在想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她说着话时正在一颗栗树上,上来下去的磨着树皮,她此时又开始对眼,眼圈开始悬转。
魏伯阳发现她的变化,立刻将两个青釉杯敏捷的丢了过去。他衣袍一展,咻,咻,两个杯子飞了出去,这变故太快,虞古和大白都是一惊,齐齐地看向栗树。
出于自我防御,吴心看着那两个飞过来的杯子,眼神犀利如放电,心思逸动。她突然眼珠高速旋转,形成一个线圈眼,眼框周围被红色的蛛网蒙蔽,两只杯子竟是以极慢的速度悬浮在半空之中,在它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黑色的旋涡带着一股吸力,将两只杯子吸附了进去,就此在半空中消失了。
“怎么回事?”大白对这变化十分惊奇,一下弹跳起来,他亲眼目睹了杯子凭空消失,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吴心的眼中形成一个黑洞,杯子就是被她的眼睛吸收走了。
“她的眼睛吞吃了杯子,她将无限空间开启了?”虞古也惊叹不已。“世界最早由混沌组成,传说我们眼睛可见的物质混沌由盘古开辟,而看不见的时空混沌则由烛龙所开。烛龙又叫衔烛之龙,它能自由穿梭过去和将来,遨游时空。将物质化的景物随意迁移,制造以真乱真的至高幻术,也有人说那都是无稽之谈,它只是人和蛇的产物,成年后是人面蛇身的半妖。只听说过烛龙有吞噬空间,转移物质的能力,这还是第一次见识,竟然是真的。”
吴心还在蒙圈,她看着两个袭击过来的杯子消失在眼前,还不知道是自己所为。听到大白和虞古如此说才惊醒一般。
“吴心,你大抵也掌握了空间转移术的能力,不要轻易使用,为了保证我们还在这个世界,避免你把我们转移到另一个空间,我必须提醒你,不要对我们产生敌意,并运用此法,否则我可以保证在你有这个想法时就会当场毙命,即便你是大白的契约兽。”魏伯阳闲闲的喝着茶,说出的话却相当严苛,众人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发誓保证不会伤害我们中的任何人。我只是最近一直头晕眼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已。”吴心蜿蜒地从栗树上下来,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发誓保证。
“你不仅眼花,还觉得肚皮痒痒吧,因为你的脚要长出来了,烛龙是龙之始祖,它本不应该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传说它长得很慢,大体六年为一个周期,你现在应该进入第二阶段了。也不知你的祖先是如何得了这么珍贵的龙蛋,竟然到你这辈才孵化,或许上天怜惜你,抑或你与大白、古儿有缘,命中注定。你为人灵魂到了烛龙身上,这其实是造福,人的智慧和理智尚且能约束自我,不然以烛龙的天性,这世间不知道又会有哪些城池、部落、山川、河流、小岛莫名其妙的消失,或是被风沙淹没,或是沉于海底。”魏伯阳娓娓道来,他认真地看着吴心。
“我要长脚了吗?嚯,真有些不适应呀。”吴心头弯下,仰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肚皮。她通体红色,也看不出哪里是腹部,而且目前也没有长腿的迹象。但是魏伯阳的话她深信不疑,因为他除了对虞古以外,从来不说玩笑话。
“哇,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无敌英明,给吴心换命,定下契约。吴心,我好爱你呀,听听道爷说的,咱们就是有缘分,所以你再也别想拆伙的事了,不然我不吃了你,道爷也会一剑封杀了你,还是安心的留着我碗里吧。”大白掐着腰看着吴心变大的身体,兴奋的说。
“少年,你懂什么是爱吗?不要轻易对一个女人说爱,如果做不到,你会付出代价的。”吴心被大白不正经的表白惊得如同吃了西瓜,满恼子水,她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嘴脸。
“放心吧,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女人,除了骨头,就是你了,道爷那是遗世独立,不用我惦念。骨头若是和道爷不成,就是我的了,堂姐配堂弟那是绝配。你若是变不成女人,男人我也收下,够意思吧。”大白的话说得雄赳赳气昂昂,豪迈而霸气。
虞古被大白惊世骇俗的话惊了一个跟头,一口水没咽下去,不住地呛咳。身后有人温柔的轻拍,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气息,气鼓鼓地说:“你个死小子,吃肉都闲不住嘴,我用针给你缝上得了。”
虞古不解气,追着大白打。大白抱头鼠窜,面红耳赤,很丢脸,于是绞住虞古的双手目光炯炯地说:“你害羞什么,我说的比真金还真。”
他的话刚一说出,虞古立刻呆住了,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大白的心思。她无力地夺回双手,急促地转身回屋子了。
“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小子还真是。”吴心摇摇脑袋,将胖胖的身体圈成一坨,懒懒地抬着头笑着对魏伯阳说:“道爷,你就没什么想法,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么些年,就不想找个体己的人,暗夜孤冷,有个人可以与你相拥而眠,结成道侣一起修习大道,岂不乐乎。”
魏伯阳垂眸陷入沉思,似乎真的在想吴心的问话,他的手指在几上敲击,他忽而转头看向虞古所在的东厢房,那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最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吴心晒在沙地上不再说话,她最近很犯困,最喜欢晒太阳,晒月亮,似乎如此就能吸收日月精华一般,她觉得身体中有能量在续积。
魏伯阳站起身,走向后庭的练丹房。丹房的木门之上“丹道”二字苍劲有力,唯有悟性,且是同道中人才能看清这二字。
他修行的仙术以内丹术及外丹术为主,内丹术第一境界是筑基,炉顶初成,凝气入体,通过修炼进入筑基期,这一过程,人身体机能再生修复,达到精盛、气满、神满的全盛之境。修炼方法是关闭耳鼻口,感受元精、元气、元神,提炼真气,以后天之气补先天之不足。
第二境界是结成金丹,这个境界是通过采药,火候之后结成金丹,运用的是小周天功法。
小***是以意念驱动体内的真气运行,气由会**沿督脉上行,过三关,尾闾、夹脊、玉枕到泥丸穴,这个过程称为河车搬运。真气再沿任脉下行进入丹田之中,此法叫做小***。先天真气引导后天元神回归本源,阴阳相抱,结成金丹,可称为真人。
第三境界是元婴离体,这个境界是通过练得元婴,太虚练己,运用大周天功法进行修炼。
魂识独立成态,金丹运至泥丸穴,溯流百脉,上补泥丸,随着真气往来、升降,元神凝结在泥丸处。
不断地河车搬运,运送精气,金丹由小变大,由昏变明,如同母亲十月养胎。金丹开始进化,长出四肢,长出眉眼,成长发育,之后就像母体怀胎儿一样,慢慢长成人形。体内婴儿新生,出窍,人可返老还童,当元婴离体自居之时,可称为仙人。
最后境界是径入虚无,通过静坐、沉思,顿悟,将金木水火四者混沌混合,自然生成元阳,与自身的元阴相合,真阴与真阳时时交汇,身体产生飞跃,婴儿老成,与本尊同体,温养至分神、还丹、归元,进入无极之境,可称圣人。
魏伯阳入丹房之后,先设了一个结界。这次在神农得了一些练丹的材料,他决定在去陀部落之前,练一样金丹。
他入定开始运行大***,炼气化神,以此保持饱满的精神,因为练丹可是一个体力和脑力兼具备的“活”。
他的本体正在修炼,有一个虚化的小人儿,从他的身体之中探出头来,飘飞到半空之中后轻飘飘的落地。这正是魏伯阳的出窍的元婴,孩童的个头不大,六岁的样子。这个小孩在魏伯阳的周围转来转去,他现在只能在魏伯阳三尺之内活动,他正唱着歌,悠哉悠哉的准备着练丹的材料。
这小人与他眉眼相同,只是气质有所差别,若是他人看到一定以为这是魏伯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