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将阿修罗带离了那个至今记忆犹新的夜晚,也将他拖入了另一个绝望的森林中。阿修罗缓缓转过头来,正对上了南宫霈神采奕奕的美眸,正带着笑意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自己。阿修罗下意识的就要奔走逃命,可他双腿刚一用力,就惊恐的发现自己浑身内气竟然转不动丝毫,只靠着肉身力量的阿修罗只跃出了一丈多的距离便无以为继,径直落了下去,阿修罗急忙调整身体,才免去了摔了一个狗吃屎的下场。虽然内气运转不动,但多年战斗留下的直觉还伴随在阿修罗的身边,在下落的过程中阿修罗就感觉到南宫霈坠在了自己的身后,落地的一瞬间,他直接就地一滚,翻转手腕一把短匕出现在了手中,随即停下身形,头也不回的就将手中匕首向后一挥,想要逼退来人。如果实在阿修罗全盛的时候南宫霈或许还会忌惮一些,而如今阿修罗挥出的一击没有了内气的加持,充其量也就是力量和速度比普通人强上一些,但对于南宫霈来说无论哪种都和小孩子们的玩闹没什么两样。
南宫霈伸腿轻轻一弹,阿修罗手中的匕首就被震飞了出去,可他仍旧没有放弃反抗,趁着南宫霈还未收腿,伸手抓起一把尘土扬向了她。南宫霈仍是不慌不忙,娇躯一震便震散了灰土,又一掌拍到了阿修罗的后心之上,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可就在这时,一阵莫名的危机感涌上了心头,南宫霈急忙收回探出的手掌,另一只手竖掌为刀,向着面前连着挥出了几道气刃。气刃所过之处又是一连串的崩断声传来,银白色的刀丝如雪般自空中飘散而已下,追溯源头的话正能看见已经被打飞出去三四丈远的阿修罗手中的五条半截的银线。
慢慢爬起来的阿修罗再也压制不住喉头的鲜血一口吐了出来,挥了挥手甩掉了手中已经无法再用的“莲华”轻叹道:“绝情章……以前只是听说“阑风”自创出了一门天下无双的功法,我还不以为然……”说道这里,阿修罗又吐了一口鲜血,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南宫霈也没有追击,她也有足够的自信确信此地就是阿修罗的葬身之地。一旦被南宫霈“绝情章”打入身体,精纯的内气就会如春风细雨一般胡汇入全身经脉,慢慢蚕食着中招人的内气,阻断经脉的运行。哪怕是大宗师之境的高手,也没什么太好的化解方法,只能等“绝情章”慢慢消退,差别无非就是消退的快慢而已。而失去了内气加持的大宗师就如刚刚的阿修罗一般,变得和普通炼体境武人没有什么差别,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绝情章”的名声已经超越了“阑风”而为江湖中人熟知。
不过“绝情章”的短板也是极其明显,首先凝气成形,尤其是将最精炼的气府之气提出,凝成铜钱大小的气团就是对自身极大的消耗。再者,“绝情章”所化的气旋一定要贴身打入体内才算得手,假如对手有所防备的话就又要费上很大的功夫。
至于像阿修罗这种情况算是个意外,心神不守的情况下阿修罗完全没有注意到南宫霈的靠近,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等到他有反应的时候就已经为时晚矣了,“绝情章”早已将他的所有脉门以及气府全部封死,阿修罗估摸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化解速度,大概要用上盏茶的时间,而被眼前的女人出手击杀……大概连一息都用不上吧。
背部传来的痛感让阿修罗恢复了几分清醒,伸手擦了擦眉骨上渗出的鲜血,让自己的视野不再是一团血红。年前的女人仍是没有动手的打算,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一言不发。
阿修罗咧了咧嘴,笑着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什么还不杀了我?什么时候你们这帮名门正派也喜欢上这种玩弄猎物的感觉了?”
“刚刚。”南宫霈仍旧面无表情。
“那只能说南宫姑娘好兴致。”南宫霈的回答有些出乎阿修罗的意料,不过已经这个时候,阿修罗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其实自己能活到现在的原因阿修罗心中已经有了定数,无非就是想从自己嘴里问出六道无忧的核心机密罢了……可惜……
“姑娘开心便好,我就先告辞了?”阿修罗又吐出了一口鲜血,颜色却比黑夜还要更黑上一些,双眼中的神气已经散去,强行挺直的身子也站立不住“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口中只喃喃了一句:“生……则烦乱,死而……无忧……”之后便再没了声息,仿佛刚刚说的就是遗言一般。
“何苦呢……”看着七窍都流出黑血的阿修罗,南宫霈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挥手斩下了一旁的几枝浓密灌木盖在阿修罗的尸体之上,算是草草的安葬了这位大宗师杀手,之后便化作一道黑影向着庄子方向飞掠而去,只留下山风带起的枝丫昭示着这里埋葬这一位曾经现在江湖之巅的强大武者。
忽然又是一阵山风吹过,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阿修罗尸体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已经生息全无的阿修罗,开口说到:“不靠六道无忧的邪法还能在四十岁前开天门,你的天赋已经是这时间第一流的了。”这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南宫霈,此时对着阿修罗的尸体仿佛呢喃般的自言自语:“可之后便毫无寸进,多少年来修为都停滞不前,你可知道为何?”
阿修罗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没法回答,南宫霈也不在意,仍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心中有恐惧,阴影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你的心上,你看不见希望,只能对着比你弱小的人龇牙,遇见比你强的就只能夹着尾巴逃走,靠着阴影中学来的小伎俩,终究走不上大道。”
一口气说了许多,南宫霈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阿修罗。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虚弱的声音从“尸体”上传了出来,知道自己的伎俩被识破了,阿修罗反而轻松了许多,既然没法再活,还不如死前找个人聊聊天,毕竟还有“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儒家经典。
“叶家还存有血脉。”南宫霈似乎说了一句题外话。
但这句话传到阿修罗二种却要去晴天霹雳一般,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宫霈也不管阿修罗的回答,接着说道:“虽说是两个女孩,可终究还是姓叶的。”
阿修罗埋着头不再说话。
“她们现在住在定康,过的还不错。”
“谢……谢……”阿修罗传来的声音仿佛带着呜咽。
“三十二年前……”
“我知道的。”阿修罗打断了南宫霈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青色玉佩,颤颤巍巍的递向南宫霈:“巴州青山县城西十五里的村子,村头有个茶水铺子。”
南宫霈弯腰接到手中,眉头轻皱问道:“那为什么你还不肯告诉我?”
交出玉佩的动作似乎耗掉了阿修罗所有的力气,伸出去的手臂无力垂下,自嘲的喃喃道:“我怕啊。”
自此以后,再无声息。
时间过了一阵,一阵闷雷惊动了一头沉睡的小鹿,收到惊吓的小生灵慌不择路的逃向密林深处,跃过了一个小土包,带落了几片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