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竹屋外,听着里面传来“木榆”声!她知道,逝颜又在为那两个盖住的牌位念经。
轻声上前,没有进屋打扰,只守在屋外望着眼前的竹林!清雅幽香,顿时让沉闷的心情舒展开,微风扶过,挂在屋檐下的竹铃发出清脆的乐声,美妙至极!
不时,屋里的木榆声停止。带着笑意,欢快的走了进去:“师父…”
逝颜早已察觉她在外面,从蒲团上起身,在竹桌边坐下,提过茶壶斟满两杯。
“离开了一月,终于舍得回来了!”说完,拾起竹制的杯子,凑近嘴边慢慢喝着!
“这不想师父了,回来陪您了嘛!”秋水沫摘下面纱,一张绝色容颜显露,带着俏皮。
来到逝颜对面坐下,拾起另一杯茶喝了起来!
逝颜放下茶杯,从袖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对面之人:“这是两日前送来的,你看看吧!”
秋水沫自是一眼认出那信封上的字是出自谁人之手!
这些年,京中的信都是寄到别处,再由逝颜转交,所以至今他们也不知她的住处。她也明白逝颜的用意,这么个净土不想被人知晓…受红尘俗事渲染…
看完信,没有太大的情绪!
“看你样子,是准备回去了?”见对面之人点头,又继续道:“一年前为师赶你回京,你都不回,如今怎么想着回去了?”
秋水沫收好书信,慢慢回道:“外面再好也终究不是家,再怎么说,我始终是将军府的小姐!总不能一辈子避着那个地方…”
在回来时便想好了,向逝颜辞行回京!
逝颜早看过了信,自是知道让她回京的原因:“你可想好了,此次可是皇上之意让你回去…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正因如此,这次我更要回了。大伯与三叔接连出事!爹定焦虑了心,支撑整个将军府、整个秋氏的荣辱已经很辛苦,不能再因为我而遭人口实…”虽远离京城,可家中的变故,自是知道的!
逝颜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随又恢复往初…
“京城是个大染缸,一但掉入,便无法干干净净脱身!你可认真想过?”
这点,秋水沫又怎会不知!只是早已没得选择…
“将军府与秋氏早已掉入,身为秋氏之人…没得选,我只愿护我亲人平安…”
逝颜看向屋外,神色忧伤,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见午时已过。不见对面之人有任何动静,提醒着:“明日便是十四,若此时起身,亦能在明日天黑之前赶回京城…入宫虽然晚了点,想必不会怪你!”
“明天?”秋水沫噌的一下起身!满脸惊讶,她自是没反应明日便是十四:“师父怎么不早日告知于我?”
逝颜回头,盯着双眼瞪得老大的人,认真问:“你让为师上哪儿告知你呢?”
逝颜反问,令秋水沫醒悟。确如她说,自己行踪漂浮不定!若不是自己回来,根本就见不到她!
“不行,我得马上走,若是入宫晚了,指不定皇上怎么刁难爹了?”说着,手脚利落的收拾起包袱来!
“师父,要不你与我一起回京吧?我爹娘见到您把他们的女儿照顾的这般好,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逝颜起身,来到忙碌的人身边,有些不舍:“为师就不跟你回去了,在这挺好…”目光忧伤的看向桌案上被黑布遮着的牌位,声音沙哑:“再说,我若走了,就无人陪他们说话了!”
秋水沫手一顿,停止动作,侧身望着那两个灵位!三年来,逝颜不许她去揭开看个究竟,问了多次,逝颜总是沉默不答…
如今见她伤心的神色,更加想知道了:“师父,徒儿这一回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您就看在我即将回京舍不得您的份上,就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吧,好不好?”
逝颜慈爱的为秋水沫理着鬓边零乱的发,语气深重:“他们是为师至亲之人…”
至亲之人?
父母,不像…丈夫儿子,女儿?
秋水沫心里暗暗推测,连想到逝颜平日的举动,语气,觉得后者更像些!
“好了,再不走,可真就赶不到了!”逝颜催促!
秋水沫知道,逝颜亦不想再多说,自己也识趣,不再多问,以免引起伤心事!
将包袱系在背上,紧紧抱着眼前人:“师父保重,沫儿走了!”
这么多年,逝颜就如她母亲一般尽心照顾着她!不高兴时,想尽办法开导,受伤时,她会心疼…
是她陪着自己从痛不欲生中走了出来,也是她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心里亦不知不觉视她为母!
如今,要离开,竟不知会这般难受!
“傻丫头,这是做什么?”感受到她气息的变化,将她推开,看着那红着眼,强忍泪水的人笑着道:“往日你离开一两月,也不见如此,如今这是做什么?”
“两者不一样,如今我是回京,那是个大染缸亦是个大牢笼!我就是只被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若是以前的她,身为将军府小姐,大家闺秀。养在深闺也不觉着有什么,可时隔三年,早已习惯自在,随性而活,不想被那些条条框框拘束着!
“沫儿,你已经长大了。京城不比外面,且莫要随性而为,以免招惹祸端!”逝颜严肃的叮嘱…
“嗯,徒儿明白!从今往后,江湖上再无紫妖,只有将军府小姐,秋水沫…”有些事是注定了的,虽不愿去接受,可血浓于水,亲情是断不了的!
逝颜突然想到一事,走至榻边,从一柜子里拿出一物,交给秋水沫:“这条长鞭你仔细收着!”
秋水沫接过,仔细打量!
长鞭约有两尺长,鞭身呈红色,红中又透着晶亮,很是漂亮!
“这是给我的?”
逝颜点了点头:“为师早有意将此鞭给你,如今它是你的了。”
“谢谢师父!”秋水沫确实一见便很喜欢,不舍放手:“这长鞭有名字吗?”
逝颜犹豫了一会儿,似在思考什么,摇摇头:“没有…”
乱红绞绡痕!
秋水沫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一句,脱口而出:“不如叫红绡如何?”
“红绡?”逝颜笑着点头:“很好!”
秋水沫将红绡收好别在腰间,眼里满是不舍:“时辰不早了,师父,我走了。”
逝颜也满是不舍,可她必须放她回京!
“嗯,为师会去京城看你的!”
得到这句,离别的难受消散了些!
“师父保重!”最后道声珍重,抬步而去!
“等等…”逝颜突然唤住即将离开的人儿,见她转身,将她打量了一遍:“你准备着这身回京不成,不怕路途惹麻烦?”
想着紫妖的身份,这个样子的确不太方便!想了想不由苦恼:“那怎么办?包袱里也都是紫色的衣裳…”
逝颜从腰间拿出一玉佩放入秋水沫手中:“拿着这个进城去别云庄,让他们给你准备一匹千里良驹和男子的衣物,方便赶路。走时将玉佩留在那儿为师过几日自行去取!”
握紧玉佩,亦不想去过问她与别云庄的关系!
走出竹屋,脚尖轻点,飘飘然而去…
“你的命运注定坎坷…沫儿原谅我…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逝颜望着秋水沫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落下强忍许久的泪…
秋水沫很快进城,找到了别云庄,没有多言,直接拿出玉佩…
别云庄的庄主,一见玉佩,便很快按她要求准备了一匹千里马与一身男装!
时间不多,秋水沫换上男装,化身一翩翩公子,将包袱与玉佩留下,只带上了红绡,便策马离去!
京城,将军府!
秋夫人,早已经计算好了路程,按她计算,秋水沫就算是坐马车,也该是今日回来了!可是眼见着太阳即将下山,那个人还是影都没有!不免心里担心起来…
待秋卓与秋水淩回府,便迫不及待找上他们商量!
“淩儿,以你看,你妹妹可是出了事?”秋夫人一脸担忧、害怕!
“孩儿不知,按理说妹妹今日便到了…”秋水淩摇摇头!心里不愿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秋夫人红了眼,看向一直沉默的秋卓,心里胡思乱想起来:“老爷,您说,沫儿是不是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若不然,逝颜师傅为何不让我们去见她,亦不告诉我们住址,只留下一个寄信之处…这么多年,也不让沫儿回京来看我们…莫不是沫儿已经…”
越说越心痛,渐渐泣不成声!她也不愿这样想,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想这些…
“娘,您别自己吓自己…”秋水淩自也不愿去相信秋水沫至今未归会是秋水夫所说的那般:“妹妹这些年都与我们通书信,我认得她的字,那是她的亲笔信不会有错的。”
秋夫人伤心不止,抽泣道:“字迹是可以模仿的…也许是逝颜害怕我们找她麻烦,假冒你妹妹与我们传信呢?”
“别胡思乱想…”一直不言的秋卓,轻喝一声:“不是还有明日吗?兴许沫儿正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呢!我们应该往好的方面想!”
秋夫人闻言,止住了哭声,拭去泪痕,双眼微肿!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对两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们累了一天,还没用晚膳,我这就去让人传膳!”
虽心里挂牵秋水沫,可也得先顾及当下的人不是!
晚膳期间,秋夫人心里难受,没有吃多少,放下碗筷:“我去意浓阁为沫儿准备好明日入宫的行头,待她回来时好换上…”
秋卓与秋水淩,扒着碗里的饭,没有言语,气氛也变得凝重…
深夜,天空一轮明月格外圆,格外亮!
一人一骑借着月光马不停蹄连夜赶路。
以前不敢回京,是因为她怕,怕见着那两人你浓我浓,恩爱的画面…
一年前是不想回京,因为喜欢江湖上快意恩仇、自在、随性的生活…不想被京城的牢笼困住!
可是,那件事后,让她明白!虽喜欢,确不适合…
也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将军府的小姐,这个身份是无法抹去的!想着在边陲寒地受苦的秋柏、邢部受罪的秋逸,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亦不能让自己的父母亲、哥哥也落得那般…
此刻,她自然猜到,将军府里的亲人定在翘首以盼等着自己。避了三年的地方,如今却是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