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洛野躺在三桅风帆船顶层的地板上，睁眼就是浩瀚无尽的星空。
海上无云，万里夜空一览无遗。
星河灿烂，无数星辰高悬穹顶，一道斑斓星云从夜空中横过，裹挟着漫天繁星。
微风吹拂过他的脸庞。
不甚凉爽。
洛野伸直手臂，打开手掌，挡在眼前，满天星辰立时被遮住了一大片。放下手臂，无数繁星又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选择看或者不看，世界并不会改变，你却会改变。”
李惜颜提着裙摆，一级一级走上木制阶梯，来到平台上，一边走，一边说道。
耳畔的海浪微微冲击着船身，风帆船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船顶的平台，只有洛野与李惜颜二人。
...
“甲板上寻你不到，猜你来这里了。”
海风吹起李惜颜丝丝长发，她用手捋了捋，夹在耳后。
如雪肌肤，香气宜人。
洛野连忙坐起来，说道：“师父也来看星星吗？”
“诶，看星星啊~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呢，那我就陪你一起看星星吧。”
李惜颜温柔地笑了，别有意味地看着洛野，说道：“有我这样的绝色美少女陪着看星星，你感动不感动？”
“感动，做梦一样。”
“你的梦境也太廉价了噢，只是陪着看星星就感动了。”嘴上这么说，李惜颜心里却很开心。
洛野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认真地说道：“大半年前我还只是个流浪汉，举目无亲，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被人嘲笑欺负，能有今天确实跟做梦一样。”
李惜颜笑了笑，仿佛在开玩笑：“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徒弟噢。”
“啊？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洛野一脸惶恐。
她抬头望向那片遥远深邃的星域，平和又缓慢地说道：“洛野，你不觉得人生是一种奇迹吗？”
“奇迹？”
“是啊，你每天睡醒后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朝阳，可以看到各种各种的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街上有穷人住的房子，也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如果是在流苏港，还可以看到望不尽头的大海，碧蓝碧蓝的，像一面镜子，实际上却有那么深，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鱼儿。然后你还可以看到天空，或者是晴天，或者是阴雨天，晴天的天空那么干净，雨天的天空令人只觉得伤感又美好。最关键的，这些东西你不仅看得到，而且还摸得到。食物是可以吃的，好吃的，不好吃的，美味的，不美味的。衣服是可以穿的，好看的，不好看的，穿着舒服的，穿着不舒服的。林林总总，你不觉得就是奇迹吗，只要明天还会到来，这些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东西，就还能被你看见被你享受。”
“师父，我不太明白你想说的意思。”少年有些愚钝的思考着。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世界是一份天大的奇迹，为什么不拥有一份天大的梦想呢？”少女温柔地看着他，回应着他的疑惑。
“梦想？”洛野问道。
少女踮起脚尖，在原地优雅地转了两圈，长裙飞扬，头顶就是永恒的星空。
璀璨星河，虽然以漆黑虚空为背景，却光彩夺目。
俏丽少女，即使在黯淡无光的海上，也流光溢彩。
...
她朱唇皓齿，笑意妍妍，眼里流淌着自信的神色。
“据说，王国也好，帝国也罢，从数万年前的上古至今，每位君王都会做的事情，有这两样。派人书记史书，以及建一座巨大的皇家图书馆，尽可能地收藏世间一切珍贵的书籍。”李惜颜说道。
“可是呢，每过几百年，这些王国帝都就会毁灭。因为暴政被人们推翻的，国力不济被外敌入侵的。总之，就是覆灭了。那些历代君王竭力收集的书籍也大多毁于一旦。”
“哪怕这样，新成立的帝国君主们，还是会一代又一代的写着史料、收藏图书。”
李惜颜宛然一笑，仿佛悟出了什么开心的道理。
“本大小姐从五岁起开始读书，这十多年，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世间无千年王朝。再辉煌庞大的帝国，也有衰败覆灭的一天。难道皇帝与国王们不懂这个道理吗？那又为什么还要去收集这些注定要被悠久历史所遗落的书本呢。”
“后来我渐渐明白了，确切地说，是我离开家乡，来到帮派自治区之后，我才明白。”
“因为，这个世界还有那么高的山，那么广的草原，那么辽阔的海洋，那么远大的天空！”
“还有比山脉、草原、海洋更辽阔更广大的帝国，还有变幻莫测穷极一生也研究不透的魔法，还有数不清的国度、说不完的风俗人情，还有无穷无尽正误难验的知识与道理。”
“最后，还有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移山挪海毁天灭地的绝世强者！”
李惜颜收起笑容，郑重地看着洛野，说道：“正是有这些值得书写、值得珍藏、值得弘扬四海的东西，所以一代又一代君王才会痴迷于此，代代不绝啊。”
不等洛野回答，她又说道：“你会觉得反正我就是个孤儿之类的，好像这些顶天立地的事情都与你无关。哪个皇帝开创了一个伟大的帝国，哪个英雄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魔兽，哪个修炼者与哪个修炼者又在哪个风景绝伦的地方打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架。似乎都跟你没关系，似乎都是书本里凭空写出来的。”
“但是，洛野，你是人，他们也是人。他们并不是书本里的传说，而是现在！现在我们正在牧云大陆西边的摇曳海上，坐在船上，看着星空。然而，那些皇帝、国王、丞相、将军，还有帮派自治区的绝世强者们，包括落墨皇妃，以及沧月那个不知道多厉害的爹，现在也同样在看着这片星空！”
“此时此刻，哪怕不在同一个地方，却看向同一片星辰。”
李惜颜顿了顿，平息了下激动的心情，再度对洛野释放一个甜蜜微笑，继续说道：“我更希望我的徒弟，是一个有着比天还高的梦想的人。就算他的梦想是荒诞不经的世界征服，要成为神魔世界所有大陆所有海洋的共主，我也会笑着注视着他，仰望着他。哪怕有朝一日需要我对他卑躬屈膝，我也乐此不疲。”
天边一道流星划过，拖着赤色的光焰，照亮了一片海域。
李惜颜脸上化着淡妆，脸颊带着一丝绯红，更显白皙如皎月般光泽的肌肤。
“呐，洛野，与其当一个善良真诚和善对世界充满爱心的人。我更喜欢你成为一个追求世间大知识、大道理，拥有举世无双本领的大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