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宅院内躺满尸体,丫鬟家丁们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混乱之中也不知踩掉了谁的鞋袜,碰断了谁的发簪。
惊呼声被夜色所掩埋,天上的明月似也不愿见到这惨乱的一幕,深深的躲在乌云背后,让整个夜晚显得更加凝重。
“求求您,大人,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贾员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不住叩首,祈求着眼前的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只是冷冷的看着,手中长剑沾满了鲜血,慢慢的凝固在剑身上,然而剑却不会因此变钝,依旧可以取人性命。
“我有钱,很多钱,只要你放过我,全部都是你的。”
贾员外见黑衣男子没有动容,立马面色一垮哭诉起来:“我一生都在行善积德,做了无数的好事,大人……你……”
接下来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因为那把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遍全身,为他披上一层鲜红的葬衣。
抽回长剑,黑衣男子没有理会上面的血垢,就这样收回剑鞘,俯身在贾员外的尸体上摸索。
看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银票,他冷峻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转身离开,留下满院的尸体,在这个夜晚无声的悲鸣。
“你死了,一切都是我的。”
……
……
黑衣男子叫冷七,隶属于江湖中的暗杀组织“影门”,没人知道它从何时开始建立,就像悠久的江湖一样沧桑。
影门分冷杀组与影杀组,冷七属于前者,排名第七,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至于以前的名字早已忘记,就像他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一样。
行走在夜色之中,这种感觉冷七特别熟悉,所以脚步轻快,不过半刻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镇,来到郊外的一间草屋。
不去理会土墙上的道道裂缝,以及偶尔飘下的茅草,他直接推门进去,因为那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屋子并不大,弥漫着一股酸味,摆放了几件老旧的家具,一名斜躺在床上的女子成了整间屋子的亮点。
她模样清秀,像极了邻家小妹的那种清纯,只是脸上的表情麻木,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穿着,十分单薄,仅仅是上身披了件宽松的亵衣,完全掩盖不住她娇艳的身躯。
她似乎一直在等冷七,看到他进门立马从床上跳下来,问道:“他死了?”声音沙哑而冰冷,完全不配她清纯的外表。
冷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关上房门,这才慢慢靠近女子,盯着她的眼睛看,似乎要将上面的血丝一根根的都数清楚。
“死了。”
冷七似乎不愿再看下去,他低下头,却又看到女子光滑的大腿,上面有几道暗紫色的伤痕,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格外显眼。
“好看么?”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换了个姿势,表情却依旧木然。
“他死了,你难道不觉得欣慰?”冷七问道。
“需要我开心的跳起来么?这又不能改变什么,从你开始出手,我就知道他会死。”女子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寒冬腊月的风。
冷七没有搭话,而是再次抬起头看着女子,眼中多了一丝复杂,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咯咯……”
女子冷然一笑,模样竟然有些疯癫,她走到床前,从枕头下面抽出一个木盒,道: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女人坐在床上,将那个木盒放在大腿上,一副任君采纳的模样。
冷七皱眉,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伸手握住腰间的长剑,几息过后却又松开,快步上前,抄起木盒便要离开。
“何必假装呢?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冷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木盒,沉默良久,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如你所想那样,没必要自暴自弃的折磨自己,若真要如此,把脸也刮花吧!”
女人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猛然从床上坐起,原本清秀的脸庞扭曲起来,歇斯底里的嘶吼道: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伪装的那么善良,那么善良,背地里却都是丑恶的嘴脸……”
“我现在不想杀人。”
冷七快步走出草屋,猛的将房门关上,让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然而没过多久,里面却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时过半晌,女人瘫坐在地,手中拿着一把小刀,不停的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每每将要落刀时却又本能的避开,气的她将小刀狠狠的摔出去,痛哭起来。
她叫月瑶,柳月瑶,本是朔城一名医师的女儿,自幼随父习医,偶尔会在医馆里面帮忙。
她的父亲柳州传承了家族中精湛的医术,且宅心仁厚,在朔城颇据声望,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喜欢到他那里看病。
柳州早年丧妻,仅留下一名女儿,便再未续弦,父女二人一直兢兢业业的恪守医道,治病救人,家中虽不富裕却也殷实,直到那一日,城里的贾员外前来看病,从此便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贾员外原名贾俊苗,相貌平平,留着八字胡,一双三角眼里处处透露着精明,早年时为人圆滑,深谐世道,又在家族的帮扶下开辟商路,赚了不菲的身家,如今在朔城安居,做了员外郎,算是这不大不小的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头痛是一种最让人讨厌的病患,可能是年轻时算计太多,贾员外最近总觉头昏脑胀,疼痛难忍,于是便去柳州的医馆治病。
柳州作为医师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为他治病,二人也因此渐渐的熟稔起来。
贾员外在城内经常行善布施,家中更是供奉着佛像,在外人看来是一名心怀善念的仁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内心深处的罪恶感罢了,毕竟作为一名奸商,背地里谁没有做过几件阴暗之事。
他年纪大了,只希望能够通过做些善事来减轻自己的罪孽,求个善终,只是没有想到在这医馆里,再此勾动了他心中的邪恶之火。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柳月瑶的时候,少女身上的清纯气息便彻底迷住了他,按说他往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偏是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或许真的是经历太多了吧,他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有了缅怀过去的心思,看到柳月瑶就像又找到年轻时的感觉一样,少女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一天下午,天色阴沉的厉害,贾员外在柳州那里做了最后一次治疗,头上的银针刚刚拔掉,他便邀请柳州父女二人前去府上做客,名曰感谢他治病的恩德。
贾员外在朔城名声不错,加上巧舌如簧,在一番热情的邀请下,柳州便答应了下来,却不料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而得到之后便会弃之如履,就像贾员外对柳月瑶一样,他设宴款待二人,却在酒菜里做了手脚,最终导致柳州丧命,柳月瑶也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柳月瑶抱着父亲的尸体愣在当场,最终被一丝不挂的抬回了家中,而送她回去的几名家丁色心大起,让这个女孩的心灵再次受到重创。
本是如花儿一般娇艳的青春,却因为他人的一时欲望践踏成烂泥,柳月瑶濒临崩溃的心充满了仇恨,折磨的她疯疯傻傻不成人样。
贾员外主动去官府备案,说柳州父女二人试药失败,导致一疯一死,自己于心不忍,愿意出钱出力照顾柳月瑶,换来的是不知情者对父女二人的同情,以及对贾大善人的声声叫好。
事情到了这里本该接近尾声,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出现了转折,冷七!
作为影门的杀手,他来到朔城自然是为了执行任务,至于为何去医馆,又是如何与柳月瑶达成的共识,就不为人知了,这些都是他的私心,很重的私心。
冷七爱钱,很爱钱,所以在他杀了贾员外后会把他身上的钱财搜刮一空,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理智,相反,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合乎情理,最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对于柳月瑶,他很同情,同样的,他也很看不起这个女人,或许身为男人,他不懂得女人对于贞洁的看重,可是除了生命之外,还有什么更加重要的呢?
至于贾员外,从他把剑收回的那一刻便彻底忘掉了这个人,就像他从来不会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一样。
表面的善良始终掩盖不住内心的邪恶,纵使行尽善事,也不能为你犯下的罪行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