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夜幕刚临,我们仨儿蹲在玉米地里,四眼在背后嘘嘘个不停。
“你嘘啥啊,又没有人,怕个什么?”陈胖不耐烦的看着他。
突然他的眼镜反射出一道光,转瞬即逝,我们仨儿顺势把目光往前看。
透过稀疏的玉米地,不远处的平地上,最后一个背着玉米的人起身,手持电筒慢慢朝远处的小路走去,光源越来越远。
“走!快!”陈胖站起身就要往前钻。
“狗!狗还没走!”
四眼一提到狗,他赶紧又蹲下来。
“不早说!”
“叫你不要急嘛真的是!”
果然,远处一两个狗影闪过,在月光下追逐着往小路跑去,看来是和丰收的人一道回家了。
“开偷!”四眼戴好眼镜,站起身来猫手猫脚的走在了最前面。
我俩紧跟其后。
其实,我们是来偷南瓜的,而且目标是那种很大很老的南瓜,偷去做瓜灯用。
这个计划是胖子提出来的,就在几天前刚请完家长后。
我记得他一说出来,就得到了我俩的认可,为此他还把一场斗殴推迟到了下个星期,也就是考试那天。
眼下偷瓜要紧,想到这我不敢掉队,任由裤子摩擦着肿胀灼痛的屁股,月光把三个人的影子隐没进黑暗,远处的几声犬吠显得浑厚无力——像是那种老狗的声音。
顿时我想起了老家死去的那条黄毛狗,心情极度复杂,我更想起了小胖墩,想起了他老爹去世的那几天,想起了我们一起去的那个野猪洞,想起了先生的告诫,想起了野狼,想到了很多很多。
而现在的我有了两个最要好的玩伴,这是件好事。我也无从猜测在新的环境里小胖墩是否拥有了新的朋友,也无从猜测他到底去往了何方,正如他想不到我在这个新环境还挺顺心,虽有时被排挤过,被针对,但更多的时候我很开心。而现在,我很想他。
“胖,你带东西没?”
“什么东西?”
“袋子。”
“不要紧,等到手在想办法拿走。”
“你这衣服,”四眼摸着他的后背“我看还行。”
“打老子衣服主意,这是刚买的,你以为。做梦……”
我们兵分三路,我向一排玉米林钻进去,借着月光投下的阴影向一片更大的阴影走过去。
这里的玉米杆都被割掉了,前方一棵大树挡住了月亮,在地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黑幕。刚走几步我就被瓜藤绊倒了,砸在了一个南瓜上。
这是我见到的最大的南瓜,也很老,瓜皮很坚硬,上面有一层白白的霜,但其实不是霜。
我高兴极了,从兜里掏出小刀切着瓜藤,还好这不算难事。
问题是这个瓜很重,我根本挪不动。我想去找他俩但却又不知往哪个方向去,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独处深山老林一角四周空无一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无奈,我只得待在原地让他俩来找我。风吹着玉米杆不停作响,几只黑夜里不知何处传来的猫头鹰叫,让人胆颤——那是种不自然的叫声,像是它的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后的奋力一叫。
“什么声音?”
远处胖子和四眼向我慢慢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着,就好像他能看见黑暗里的那只猫头鹰一样。
“猫头鹰?”我问。
“不是,猫头鹰应该是叫'呼呼'声,这听起来多了个'呼'。”
“有区别?”四眼瞪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区别你都听不出来?”他反瞪一眼。
“有啥区别咯?”
“说明它被逮住了!”
“真的假的?”我问。
“那是肯定的咯,你这边有啥发现没,待会我们去看看。”
“诺,这个够大不?”我指着地上的南瓜。
“这么大你疯了啊?我们怎么拿得动!”
的确,这个瓜太大了,有三个篮球那么大,要是搬走的话,是有些难度。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没立啥功。
“怕个啥,三个人还怕搬不动,你把衣服脱了!”说完,四眼就要去抓他的衣服。
“滚开!”
“不脱老子脱。”
最后是四眼献出了他的校服,他里面还有件衬衫,白色的,看起来有些显眼。我甚至害怕这片地的主人家回来看见了。
想到这我赶紧蹲下去搭把手,很快将南瓜包在了衣服里。月光下,三个提着包裹住“不义之瓜”的人在玉米地穿行,朝猫头鹰叫声的方向走去。
那确实是猫头鹰,是一只被很结实的黑线缠住脚的猫头鹰。它正吊在一根树枝上,头朝下,不停的扑腾着翅膀。当我们来到它跟前时,他的翅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扑腾个不停。
“看吧,我就说是一只被逮住的猫头鹰,怎么,还不信了?”
陈胖站在下面,仰着头往上看,他的嘴巴微张,眼睛圆圆的,那样子像是在宣告他发现了世人从未发现过的珍宝,甚至可以说成他把这视为自己捕获到的。
“那么又咋咯,你能把它弄下来再得意吧,”眼镜掏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如果你在五分钟内把它搞到手并且让它乖乖不动,那你就赢了。”
“哦?那……赌注是什么?”
他慢慢将视线从吊在树枝上的那个家伙身上移开,转向了四眼,他的面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舒张感,那是不可名状的快感——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