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房玄龄,进了小院。
房安在斜前方两步处站定,隐隐隔开了乡民与房玄龄。
“这位贵人,不用护卫紧张,百战仿是旧日,平阳公主的府兵归处,都是好后生,尽可安心。”,理正肖贵说道。夜里黑,院门处和理正及张老头距离又远,一时没有看清楚。
“这是个大人物呀,猴子你看那护卫的站位,这是当年公主身边近卫才有的规矩,不是百战老兵,不会做的这样自然。没有丝毫杀伐之气,但是又行云流水的做到了,瞬间抢占死位。”,老府兵,低声对理正肖贵说道。
“恩,是个死士,宁死护主,这样的站位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了。”,肖贵应了一句。
一首《千字文》,已经念完。刘谦心情依然激荡。
“各位,我这文章如何?你们不识货,可是自是有识货的人物,来来,来,让我们的客人,靠近火堆,吃把我们百战仿的杀猪肉,也给后生娃娃们,留片文章。哈哈,”,刘谦说着,向房玄龄方向拱了拱手。
“家主,火旁危险,敌暗我明。”,房安的话,简短有力,直击要害。
“哈哈,小安,你没听到吗?已故先公主的府兵,能有什么危险,我也在公主帐下做事许久,都是铮铮好汉,我们过去。”,房玄龄,听到理正报出来历,就有了一种回到军营的感觉。那道飒爽的英姿,那鲜红的披风。自己少年的梦想,没来由的再次浮上心头。
满帐的好汉,都在这个奇女子手下听令。每逢战时必亲临战场,参谋军事,自己与公主往往不谋而合。血战长安,帐下手足死伤大半,公主悲伤积愤,亲临城下。带敢死营,五冲城头,血战不退。自己等军机参赞,擂鼓助威,恨自己不能身在其后,护其周全。致使帐下军卒,长安一战,三万手足埋骨城下。每每想起,都会整晚难以入睡。
今日再见老卒,心情激荡难忍。
“好,我于百战仿,非是外人。某家房玄龄,平阳昭公主帐下军机参赞,长安城头血战老兵还有几人在此?”,房玄龄大声呼喝,身形站的笔直,自有一股悲壮气概。
“嘿,老兵不死,苟活于世者,尚有两人,虎贲营三旗四小队,队长张放,弓箭手肖贵参见房少监”,老府兵与理正两人,插手施礼,高昂着头颅,白发飘荡,更显苍凉悲壮。
“虎贲铁甲,”,房玄龄第一次,右手捶左胸三次,毫无文人形象的大吼道。
“不胜不休。”,两个老人,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捶左胸三次,大吼相应。
“虎贲铁甲,不胜不休。”
“虎贲铁甲,不胜不休。”
三人旁若无人的连吼三声,这是属于整个虎贲的荣誉,这是对平阳公主最好的纪念。虎贲犹在,将主已逝。三个人神情肃穆,相互看着,现在没有了身份的高低,没有官爵的大小,只有老兵仍存的骄傲。
三人在火堆旁,聊的兴起,房安已经安排人手,送来好酒。当他看到主人,大吼着喊出“虎贲铁甲,不胜不休”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平静。
房相最近太压抑,没有了原先的锐气。没有了当初攻城略地时的,神采飞扬。只有身居高位的谨言慎行,处处都在琢磨,事事都要思虑周全。
“哈哈,今日有酒,故人相逢,一大幸事;寻觅了十年的文章,本以为是此生,无望听闻此文全章,也与今日得闻,不枉此生。众乡邻,共饮此盏浊酒,为大唐,贺。为陛下,贺。”房玄龄豪气的向大家说道。
“共饮此盏。”,老府兵与理正大声应道。
“共饮此盏”,刘谦一饮而尽,大唐的酒,确实很浊,像是米酒的感觉。梦里的低档酒也比这酒烈的多呀!
大家在酒精的刺激下,更显豪气。一些放不开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了。文人轻吟低唱,吟咏诗句应和此情此景。
“房相,您贵人事多,怎么半夜走到百战仿这个小地方来了?”,猴子毕竟是官身,恭敬地问道。
“哈哈,你这老卒,怎么如此客气,什么房相,那相的。你们当初在背地里,没少埋怨我们这些军机参赞呀,我还知道,你们一直叫我们秀才的呀。还是叫“秀才”吧,这里只有公主殿下的参赞,你们口中的秀才,没有房相。”,房玄龄饮一口酒,说道。
“嘿嘿,猴子就是矫情,就叫秀才,当初长安那一仗,杀得天昏地暗,秀才们擂鼓,你我兄弟百战不退,还是你先登城头,压垮了敌人的最后的坚守呢。让死去的兄弟,知道了可要笑话你了。”,老张头闷头喝着酒,头也不抬的说道。
“呵呵,呵呵”,理正肖贵,尴尬的笑了几声,
“自罚一盏,自罚一盏”,连声说道。
刘谦看着几个老人心里充满羡慕,这就是生死兄弟。简单的应和,有力的呼喝声,让这些不认识的人,有了生死相托的底气。这是属于他们的骄傲,这也是自己的骄傲,原来自己所在的百战仿,还有这个来历。这是一段传奇,也是可以在迟暮之年,让自己在儿孙面前反复絮叨的骄傲。
“小兄弟,你这肉着实是,做的好滋味。我家后厨师傅可做不出,此等味道。”,房玄龄向刘谦说道。
“秀才,喜欢吃,多吃点。一会儿带些回去。也让家人尝尝,咱这老卒的杀猪菜。”,张老头豪气的说。
“什么小兄弟,这小子是刘家子,父亲刘英,当初在公主帐下,是个管粮食的小吏,也是耍笔杆子的。只是没有咱们好命,最后一战,被流矢所伤,平定的没几年就没了。”,理正在边上说着。
“奥,刘家子,你可要叫我一声伯父了,你父亲刘英,在我帐下可是混过不少日子。”,房玄龄诧异的说道。
“刘谦拜见伯父。”,刘谦看到几个老人,放浪形骸,赶紧捧着几人说道。
“刘家子,你秀才伯父可是很看重,刚才你念得文章。赶紧把书拿来,让我们的秀才公,审阅一番。”,张老头向刘谦说道。
“伯父勿怪,文章记在心里,书已经找不到了。伯父想听,我再背咏就是了。”刘谦说着,就大声,背咏起来。
不想这百战仿还有这样的际遇,自己实在是太忙于政务了。以前的老卒还有几人,自己也该再走走这长安城,看看还有多少平阳旧部了。自己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权衡利弊。家里的孩子房遗爱又是个不成器的,让自己很是操心。自己百年后,房家怎么办呀,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自己。
“好,好,刘家子以后想看书,到我的书房来,只要是你想看的我尽可借给你读。”,房玄龄豪爽的说。
这个承诺可是有些重了,大家都知道文人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够进的。更何况是房玄龄这样的朝廷重臣的书房。
“不过,今天伯父也要考考你,看看你有些什么学问,敢喊出“立书院,传教化”这样的豪言壮语。”,房玄龄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刘谦。
“啊,”刘谦吃了一惊,自己的志向虽然很大,但是在大唐中书省第一人的面前不由的也有些气短。不过自己在梦里经历的种种,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些底气。反正今天是酒后之言,明天也就都不记得了,管它做什么,我自说说心中的想法。
“不敢欺瞒伯父,我这学问有些杂乱。还请您细细听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谋略,读四书五经,揽佛道经章,识诸子百家之术,精通算学,心学,棋道,茶道,能排兵布阵,训练士卒,可煮酒赋诗,作锦绣文章,我更是会拳法,掌法,腿法,刀法,枪法,锤法,剑法,嘿嘿,”,刘谦说到这里,自己都脸红了,喝口酒后缓缓。
“这些都是屁话,嘿嘿,伯父尽管考考,我试着答您的考题”,刘谦实在是自己也收不住了,只能尴尬的自己,收了一下放纵的豪情。
“呦,这刘家子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这是吹的没边了呀”,周围的的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的。
不过孩子们,在刘谦的一段自吹自擂中,满是崇拜的看着他,显然是当真了。
“本来想提携一下你,怎么还这样浮夸。嗨,朽木不可雕也。”,房玄龄心里升起一丝厌恶,嘴上却说
“刘家子,你且来吟诗一首”,房玄龄此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心想以后多照顾一下百战仿,是不是要回府了。有了离开的想法,不过这杀猪菜真真的是好滋味。
“哈哈,待我再饮一盏,吃块好肉。”刘谦说着,抓起一根骨头,大口吃了两口,一盏酒下肚,心里思虑做个什么样的是才好呢。突然想起,唐玄宗时期的王昌龄来。“好,就是他来了”,一首《出塞》应该能够应付过去,且博大家一乐。
“时明月汉时关,”大声喝道,把酒向嘴里一倒。向火堆走了两步。
“万里征程人未还。”再走一步,吃一口肉,用手里的骨头做刀状,向周围划了一圈。
“但使虎贲兵将在,”刘谦大声吼着,向火堆再进一步。
“不教胡马度阴山。”这一声响起,刘谦猛地转身,看着三个老人。向他们抱拳施礼。身上自带一股豪气。
“好,虎贲铁甲,不胜不休。”,赵老头大声嘶吼,连锤自己胸口。
“嘭,嘭,嘭,”捶胸声不绝,渐渐地整齐划一。
“虎贲铁甲,不胜不休。”
“虎贲铁甲,不胜不休。”
苍老的声音,青壮的喊声,孩童幼稚的声音交织在百战仿,众人豪情万丈的嘶吼。
房玄龄本来想找由头就回府了,毕竟这个刘家子,还能做出什么好诗来。当第一句传来,房玄龄,不由的站了起来,好大气的开篇。到了“但使虎贲兵将在,”这句时,好像自己的胸膛被一股气要涨破了,殿下要是在的话,大唐会更好,我们这些旧部,就有了依靠,有了底气。
“好,好诗,好气魄,我虎贲不死,虎贲不死呀。”房玄龄嘴唇哆嗦着,喃喃的说着。
“哈哈,哈哈,怎么样,伯父我这首诗怎么样,可配得上今天我们这百战仿的豪情。”,刘谦在那里显得高大,在火堆旁,更是文雅豪情。
“好诗,刘家子,好一个但使虎贲兵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这份豪情,配得上我平阳旧部的百战功勋。你这份才情,更是与朝中一些大儒也不堪多让。”,房玄龄由衷的赞赏了几句。
“别高兴的太早,刘家子,我在问你一题,你不是无所不知,有经天纬地之才吗?伯父我可是认真了。”房玄龄双眼放光的看着刘谦,大声说道。
“哈哈,伯父想来开始是恼了我,年少轻狂。哈哈,也就是咱平阳旧部这里,也就是今天这个环境,换个地方,时间,小侄还真的不会这么孟浪。”,刘谦开怀大笑,直接点破自己的囧境,和房玄龄的内心。
这个时候,这段话语,让房玄龄感觉,刘谦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才会没有拘束,没有遮拦了。
“好,这话听着舒坦,你且听题:我大唐何强;我唐兵何强;我唐民何强?”,房玄龄直接把今天与陛下讨论的话题,抛出来了。双目放光,想看看刘谦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要不是太不堪入耳,自己也要保举刘谦一个前程。
“哈哈,伯父且安坐,容我再饮一盏老酒,吃口好肉,我们今天就论一下,这“强天下”之道”,刘谦说着,把骨头扔进火堆,向房安的酒坛走去。
心里想着,今天就放纵个够,和这个千古名相论一下这富国强民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