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个玄幻的世界,所以在玄幻的高人手下可以实现很多玄幻的事情。比如说,花虽不开四季,但有灵力的浇灌,此刻的两宫到处都是花瓣的海洋,处处氤氲着粉色的、红色的极其少女心的氛围,令人沉醉其中,阅尽四时百花;也有幻术能人,幻化出了一系列热闹的景象,舞龙舞狮啊,灯会啊,飘扬的丝带啊,这片大陆上所有美好的节日里美好的意向统统展现在街头。反正这一切又不要钱,连树上都围绕了一圈一圈名贵的锦绣,令人叹为观止,一览世间繁华。
孩子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青梅竹马们则互相牵着小手,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蓦然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便嫣然一笑,使劲儿畅想着很多年后的彼此。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该会是多美的景象呢?
那个时候,这条街会比现在更美吧?
小时候啊,这个世界很小,一座小村庄,三两破房子,几位憨厚的长者娓娓道着山村精怪的故事,加上一个明媚的小脸在笑着,这便足够构成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啊,世界越来越大,繁华迷了眼,迷茫蒙了心;世界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人只能蜷缩在一方小房间里,瑟瑟发抖地守护着心中的一片小天地。
就好像此刻的神隐大陆,越来越多的地方染上了难看的黑色,黑色如墨汁般快速侵染着大地,只剩下两宫所在的两片温柔乡,依旧在张灯结彩,用最后的狂欢对抗着沉默的深渊。
深渊的气息不断富集,最终在天地间催生出了一个巨大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严阵以待的神隐大陆。
电闪,风起,连空间都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音,在寻常人们看不见的高维空间,一场场激烈的较量正无声而宏大地进行着:深渊和这片大陆的意识正在以规则和意念为武器,互相厮杀着,
深渊不光破坏多元世界的物质空间,更是在吞噬着多元世界的盖亚意识,此刻神隐大陆的盖亚意识便与神国献祭召唤而出的深渊力量疯狂纠缠着,如头痛病人徒劳地用头一遍遍撞击墙壁,却是隔靴搔痒,聊胜于无。
也幸亏神隐大陆的能量层级足够高,它的守护意识才有足够的底蕴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撑起最后一片暂时温存的净土。
这片大陆婚礼习俗与华夏古代类似,走完六礼是很繁琐的,即便是当天拜堂成亲也需要一整套流程。霜固执地坚持要最盛大的场面,一切依最豪华最繁琐的来,苏雪自然也是一样的意思,礼法铺陈,希望用力所能及的努力来补偿与云璇离别多年的孤苦。
“拜堂成亲,我们就是夫妻了哦。”紫璇着嫁衣,大红色映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不过……如果这次拜不完的话,反正后面要接着拜完的。”
正常的婚礼流程中,新郎此刻是绝对见不到新娘的,不过特殊情况下,一切从繁,一切也能从简,婚礼依旧在尽心尽力地筹备着,但更多的战斗人员却早已就位,沉默对着那横亘天际的巨大竖瞳,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苏云同样一身大红,应了声好,便揉着紫璇的秀发,沉默地想着什么。
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生活经历,成绩很好地一路上着学,他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就此安安稳稳地走下去,直到遇到某个虽不够惊艳却足够温柔的女孩儿,然后自己穿上不很考究却算得上笔挺的西装,在庄严肃穆的大教堂里,亲朋好友欢聚一堂,那个温柔的女孩儿穿着圣洁的婚纱,裙角飘扬如同临凡仙女,自己则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过鲜花铺满的红毯,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相扶相持,规规矩矩地、平静地走完这自命不凡却实际上很平凡的一生。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的话。
是啊,仅仅是一场意外,一辆轿车失控,2人死亡,其中就包括自己的母亲。
普通人若不接触,便会认为这仅仅是场普通的车祸意外而已。
但唯有身处事件本身的人,才会产生无可评理的愤慨。
比如说,母亲是农村户口,而另外一个人是城镇户口,所以双方赔偿便差了一半——赔偿无关轻重,毕竟只有人命关天,但这种同命不同价的冰冷却令人由衷寒心。
比如说,“因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最后肇事者全款对受害者进行赔偿,被判了七年不到。
才七年啊,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故提前刑满释放”。
肇事者还提前出狱了。
想想致人死亡不过几年牢狱,这是“规则”;那么“一命还一命”、“父母仇杀人不死”的“规则”呢?
贪腐上百万与平民几只猛禽同样都是牢狱十几载,孰轻孰重?
当然,这一切都很正常,法律如此规定,每个人都得遵守;天灾人祸无解,我们也只能默默承受。
没什么不“公平”,亦没什么可怨恨的。
如果不是肇事者后来酒醉的叫嚣,如果不是苏云坚持要一份道歉而肇事者怙恶不悛甚至大放厥词、无意透露连提前出狱都是金钱开路买通的关系。
那么苏云当真会沉默地遵守着这个社会所谓的“规则”,行尸走肉般丢却了灵魂活下去。
而“灵魂”啊,最宝贵的品质便是不屈服、便是揭竿而起的反抗啊。
苏云最后陷入了迷途,他在这一系列的打击下迷失了原本的安安稳稳。
既然这个世界无法给予我想要的公平,那我便自己寻找那一份公平。
一个读过很多书的好人为了说服自己读了更多的书,他要做的事情虽然有悖于社会,却无愧于他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来到了无限世界才会见不得无端的屠戮而固执地选择去做一个“好人”,也会因为自身的生存受到威胁时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无情冷漠。
他最后准备了很久,擦着法律的边缘囤积了很多易燃品,伪装成修理工对肇事者别墅动了手脚,算准了故障日期,趁肇事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潜入,一场大火将人和物皆化为灰烬。
原本他以为精心的准备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谁曾想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他终究还是踏上了逃亡之旅。但完备的准备自然包括反侦察意识,他逃了足够久的时间,他的危险程度也被一再评估,这个世界认为他疯了,他误入歧途,他是杀人犯,“极度危险”、“就地枪毙”等词语被用在了他身上——尽管他不会再故意伤害任何人。
但这毫无意义。终于在一次抓捕中,他暴露了,慌不择路,落荒而逃,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他却形单影只,热闹繁华中他却踽踽独行。忽然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恍惚了一下,好像有熟悉的呼啸声,好像有着似曾相识的场景。
好巧不巧,刚好在苏云经过路口的时候,一辆轿车闯了红灯,一个小姑娘含着大大的棒棒糖,有点茫然地看着呼啸而至的钢铁盒子。
“如果当时我在妈妈身边,该多好。”
苏云微笑着,流着泪,如同午夜梦回,毫不犹豫地抱起吓傻的小姑娘原地一滚,但神经高度紧张的抓捕者们显然错判了形势,担心他要挟持人质负隅顽抗,一颗狙击子弹射出,苏云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掉到了地上。
他甚至看到一路的血迹,和血迹后慌忙赶来捂住小女孩眼睛的警员。
那,是一场梦吧?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