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滦被关在偏房里,屋外有几名军士把守着,一整天他都躺在床上,脑海里全都是南昭和北临的影子。北临并不像是表面那么冷冷的,如果那天不是英天纵,灼滦可能会和他去酒楼喝两杯。少年翻个身,心里惴动,自己被打了两鞭子,近二十日才能下地,真不知道北临这会怎么样了。
灼滦的眼前又出现那个活泼的女孩儿,不知道她会把那个空白的风筝理解成什么,或者压根就没当回事儿,放在了角落。
自己来到北幽的这些日子,认识了南昭、北临、柳漾儿,不似在奉阳城里那么平淡如水,想起来心底竟还有些暖。
灼滦猛地坐起来,心里一阵悸动,“英家人叛乱,北临、南昭不会有危险吧?”
这时外面传来军士的谈话声。
“咱们爹不疼妈不爱的,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咱们来看押青国世子。”一个士兵无奈的说道,“要是第一个冲进北云正的寝宫,大将军没准升我做千夫长。”
“得了吧,别做梦了,大将军手下人那么多,轮得到你。”另一个军士笑骂道,“还是跟着天纵公子冲进相府,捞点金银,实在点儿。”
那个军士勾勾手指,随即所有军士凑成一堆,“上次我跟着天纵公子去抄上大夫的家,就偷着藏下了一个玉镯,你们猜卖了多少钱?”
众人都睁大了眼。
那军士将手掌用力地张开,在空中抖了抖。
“五十铢币?”
那人摇摇头,得意得说道:“上大夫家的手镯就值五十铢币?”
“不会是五百吧?”一个军士眼里充满羡慕的光。
“五金!”
各位军士都张大了嘴,“有五金了,还来从军?”
“傻啊?哪有和钱过不去的。”那军士攥紧拳头,接着说道,“本打算这次去相府捞一把的,都怪那个该死的世子。”
那军士恶狠狠地看向屋里。
“这次去相府可不用偷着藏着了。”又一位军士说,“这次天纵公子说了,他只要南昭那小丫头,剩下的都分给弟兄们。”
“那小丫头给我,我也不要钱。”
众人哈哈大笑。
听到外面在谈论南昭,灼滦心里怒火陡然升起。
“天纵公子说要如果南相归顺,就让他用南昭来求和。如果南相不归顺,他就将相府满门都拿了,然后逼那小丫头就范,总之今天就是要做南昭小姐的新郎官了。”
“这么精彩的戏,咱们可是没份看了。”
灼滦担心、愤怒充满了全身,握紧拳头走向门口。
此时广安门前,一万多黑甲军士,正用冲车,撞击着巨大的宫门。
大将军谋反的消息逐渐传遍宫城,此时所有的禁军正向广安门聚拢来。
队伍的最后,大将军英山易哂笑着。这冲车是他花巨资,请名匠制造的,冲锤是一整棵三百余年的铁桦树干制成。吊在近六米的冲车上,百余甲士才能驱动的起来,即使再坚硬的宫门也抗不过冲车巨大的冲击力。
黑压压的一万黑甲军士在冲车下已做好门破进攻的准备,刀光晃晃地闪着寒气,“咣”,“咣”的巨响,就像闷雷在头顶响起,令门内的禁军惊骇失色。
城门猝然裂开一道缝隙,门里的禁军逐渐集结完毕,前排的禁军拉满弓弦,紧张地等着城破的一刻。
顷刻之间,城门轰然倒塌,飞箭如狂风般倾泻而出,前排的黑甲军士高举着手中的盾牌,挡着飞来的箭矢,汹涌地冲进宫城。
不到一个时辰,英山易手下的黑甲军便山呼海啸地冲进的宫城。
夜风猛烈地刮着,像是要将天地倾覆一样。
灼滦的衣角上下翻飞如同翻涌的巨浪,他已将三五军士打倒在地,手中夺过一柄战刀。
“我并不想取你们性命,我只想去就救南昭妹妹。”
离灼滦最近的守军哈哈笑道,“丞相千金,这会没准正和天纵公子行好事呢。你去干……干……”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并没有看清灼滦的动作,只见那个守军,勃颈处一注血雾喷出,倒了下去。
灼滦打了个寒颤,所有的愤怒像是打开了一个出口,全部倾泻出去。那股熟悉而恐惧的炽热又窜了出来。灼滦深吸着冷气,将那股恐惧压了下去。
他想着刚才那个军士的话,提刀冲了上去,像一只刚刚学飞的雏鹰,借着猛烈的风,张开双翅。
灼滦一直向往着史书中各位名将战场杀敌的场景,但他也问过自己,假若自己有一天为了想要的,是否会上战场杀敌。来北幽的路上,为了救冯将军、雷尧,为了不被凛族人杀死,他提刀杀了人,仿佛一颗深埋地下的种子,用敌人的鲜血浇灌后,便冲破土壤,长成嗜血的花朵。
幕将军教授的剑术已熟记心中,灼滦将身压低,一记冲刺,刀尖深入一名军士的腹部。粘稠的液体从血槽处流出,灼滦毫不犹豫,猛一用力,拔出长刀,冲向后边的军士。
后边的军士迎了上来,灼滦全力挥砍,借着冲击的力道,格掉左侧的刀锋,他知道时间紧迫,迅速对着右边军士的胸膛送出一刀,少年抽出闪着血光的刀刃,转身又砍向左侧的军士。
浓重的云,被呜咽着的烈风吹得急速游动,云下英天纵的影子一会隐没一会出现,如同山林间的魅影。
英天纵笑看着被十几名丞相府护卫围在身后的南相,南昭和南相夫人,对身边的青年将领说道:“你带着兄弟们速去增援父亲,留下一百黑甲军给我即可。”
青年将领请求道:“公子,不可。”
“无事。”英天纵伸出手指着眼前的人,高傲地笑道,“人多了,我的南昭妹妹该不好意思了。”
英天纵的笑声回荡在庭院里。
顷刻,一百黑甲军,将十几名护卫,尽数杀死。
英天纵向前缓身移动,“南相,我马上就是大幽国的世子,配你家女儿,还有什么委屈不成。”
南相骂道:“呸,窃国的贼人。”
“南相,不要不识抬举。”英天纵冲着前边摆摆手。
黑甲军蜂拥而上,将南相等人拉走,南昭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在父亲、母亲的衣角处慢慢滑落,眼泪充满了眼眶。
此时,一位少年提刀跑进来,看见南昭那如水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少年愤怒地大喊,“住手。”
英天纵看到了满头大汗的灼滦,略怔一下,“好,早就看你不顺眼,竟然自投罗网。”
英天纵朝着灼滦挥挥手,剩余的黑甲军一拥而上,将灼滦围了上来。
“我就让南昭妹妹眼睁睁地看着,先杀了你,再去解决那个木头。”英天纵高声说道。
灼滦被黑压压的数十人围着,顿时感觉喘不上气,好像风都被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