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来这里,却发现钟二烤吧已经关了张,卷帘门上还贴着招租广告。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家烤串几个月前就关门了。
去年年末,钟氏夫妇去附近郊区赶大集,正遇上两伙社会青年在火拼,被波及到了,结果意外身亡。
“意外?什么意外能一下子闹出两条人命,爆炸吗?”
成峰的脑子有些凌乱,两个人好端端地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我也不知道,我听警察说的嘛,电视上也报道了,他们说是意外。”隔壁面馆的老板用抹布在木桌上掸了两下,说:“小伙子是他们什么人哪,过来寻亲的?”
“我就是个回头客,好不容易再来一次天都,想再过过嘴瘾,哪成想……既然是意外,那就没办法了。”成峰随口编了个理由,就要走出面馆。
“来吃饭的哦,饭点来,你肯定也饿了,不如在我这儿吃一口,还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
面馆老板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拉着成峰的胳膊不想让他走。
大概是这段时间拆迁,周围的老主顾流失了好一部分,生意不好做吧,看在你LSJ的牌子上,照顾一下生意吧。
面对这喋喋不休的热情劲儿,成峰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一碗老汤面,加卤蛋,加榨菜。可惜没有鸡架,看来也不是正宗的。
“要说这钟老二他们家啊,也是真倒霉。本来他家小子是我们这片的孩子王,街坊们看着长起来的,眼看着窜成大小伙子了,结果染了一身怪病,瘦得跟干吧猴儿似的,走路都喘。好不容易身体渐渐好转,又摊上这档子事。可惜了这么两个好孩子呦……”
老板自己端了一盘炸花生米,坐到了他的对面。
成峰默默放下筷子,豆瓣酱放得太多了,齁得慌:“那两个孩子去哪儿了,爸妈都没了,谁养着啊?”
“嗨,钟家不是有个老大吗,他大伯拿到了抚养权。本来不移那孩子还想着辍学去打工养妹妹的,被他大伯一顿臭骂。”
“‘你想毁了自己吗?!’我还记得钟一那个着急的样子,真的是认识好多年,自从学了医,就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老板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豆,撇撇嘴:“不移,你说老二起的这个名字。那不是‘布衣’想让孩子一辈子受穷?”
“这孩子,不易啊。”
嚼了两颗,似乎是觉得噎人,又从酒框里抽出了一瓶绿岛,直接用牙咬开了瓶盖。
然后递给了成峰一瓶,说:“这顿我请了。”
“这样不好吧。”成峰连忙推辞,他不习惯欠别人人情,而且就吃个面条子,怎么吃着吃着就要喝上小酒了呢,待会儿不得拉着自己拜把子啊。
“没事,别的地方不好说,这个店里我说了算。一共也没几个钱,扣扣搜搜的,要它干啥?最近也没什么生意,都没人陪我喝酒了。”
老板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老弟也是三省人吧,听口音就像。我老家也是,小时候在黑江的冰坨子里滚大的。”
“对对,我是辽东的,咱也是老乡啊。”成峰一旁陪笑道:“老板你这么做生意,家里再有底也得造光啊。”
“叫什么老板,见外了,我姓赵,行四,你叫我赵四哥也行,叫我赵老哥也行,随你。”赵老板摆出了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家里前些年拆迁分了几套房子,活了半辈子,总算是不缺钱了,没想到还不是靠自己的努力,真是惭愧。”
他在盘子里捡了颗果皮脱落的看起来特别有食欲的花生豆扔进了嘴里:“这套房子是自住的,这里前后也住了几十年,不舍得离开,反正租出去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让我自己开个饭馆,多交交朋友。这不,咱哥俩就见着了。咱三省人就好交朋友。”
“小弟成峰。那我就托大,叫一声赵哥了。”成峰推辞不下,只好抱拳行礼。
“成老弟也是敞亮人啊,那咱哥俩走……”赵老板举起就凭,顿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拍了自己油光水亮的秃脑壳一下,如梦初醒道:“你看我这个记性,我给你把酒起开。”
说着,从桌角提起一个编织绳,一段系着瓶起子。
“不用了,赵哥。”成峰一把按住他的手,然后把自己的瓶子往前推了推:“你看,我已经起开了。”
赵老板看到他另一只手捏着一个变形的瓶盖,当下明白怎么回事,赞叹道:“成兄弟还有这么一手好功夫啊。怕不是也是武林中人?在学校当老师?”
“差不多吧。”成峰莫能两可地答道。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他自己也参加过武道基础教材的编撰工作,知道现在全国范围的中高校都在推行武道素质教育。
不仅如此,各大门派还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去各试点学校担任教官一职。
老赵就是把自己当成那个学校的武道教官了,他也懒得解释,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审编跟教官也差不多了。
成峰猜想罗浮山能被那两个杀手这么轻易地潜进来,跟此也有很大关联,当然他们承平已久,疏于防范也是事实。毕竟中坚力量都在外,山中除了几个大高手,就剩下几只小虾米了。
“那感情好,我儿子也快上高中了,要是到时候他有什么武学上的天赋,我一定先联系你。”老赵提起自己的儿子倒是很骄傲,直接跟成峰炫耀起来,就像他真的是什么不世奇才似的,跟成峰撞了一下瓶口,然后自己美滋滋地灌了一口。
成峰不置可否,他默默地看着瓶口,然后在想,原来我们三省之间喝酒方式也有区别在啊,黑江大哥不用杯,喜欢直接对瓶吹……
“要说这人的命啊,真的是难以严明。就说我,工厂干了半辈子,本以为能感到退休,结果实业不好做,厂子效益不好,黄球了。我呢,一下岗,却赶上了大拆迁,一分就是三套房。这上哪儿说理去。”
“老钟呢,一辈子兢兢业业地烤串,公道实惠那是这个(竖起大拇指)。养了两个孩子,老大学医,老二继承家业,但是呢命不好,也怪自己没什么投资想法,一辈子打拼就攒了一套房子,这个店面还是租的。老二再一撂挑子,剩下两个孤苦伶仃。”
成峰忽然想到,万一自己没有得到血印的方法,万一诗曼带着孩子一起走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活在世上,就已经是一件艰难不易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