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形容现在的感受,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感受的话,那就只能用麻木来形容了。
素白的孝衣,黑白分明的“奠”字。
冰棺中的人啊,如果你真的地下有灵的话,应该会失望的吧。
蓝寻这样想着,看着自己父亲纵横在嘈杂的酒宴上,耳边还有震耳欲聋的葬礼进行曲。
如果我死掉的话,还是安静一些好。
蓝寻这样想着,却慢慢勾勒出冰棺中人的面容。那枯朽的如同古木一般的脸,难以想象曾是村里少有的美人。
“寻儿,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要委屈自己,我已经将你托付给你爸爸阿姨他们,他们会好好将你抚养成人。你要听他们的话,要是他们亏待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老人那枯朽的身体,半面脸却是臃肿的,冰凉的手紧紧抓住的好像是自己的生命,那是蓝寻的手!
那时的蓝寻是强忍着才没哭出来,男人的泪是用来洗去懦弱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追寻的,那便是平静吧。
而我……
“你好,我叫陈韩,14岁,以后我们可就是同桌了。”陈韩笑着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瘦瘦男生,清秀得甚至好像少女,一看就是书呆子一个。
“哦,我叫张稳。”少年平淡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更别说语气里的感情了,就像个木头。
他似乎有些怕生而故意装出很平淡的样子,陈韩这样想着脑子里自动给出一个不合群的标签,给这个家伙贴了上去。当然,更主要的是他有些不爽,这个家伙居然敢不鸟自己。他都和他主动搭话了,这个家伙还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感觉有些生气。
……
张稳,是一个普通的初三生。家境不是太好,从前的15年生活十分平静……大概。学习方面,曾经的他一直被周围的大人们夸赞,这是他心中小小的骄傲。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从未见面的母亲和一直在外工作的父亲。是的,他是单亲家庭外加留守儿童。
由于缺乏家庭的温暖,他看起来总是异于常人,显得特别不合群。他不喜欢与别人说话,大家也都不太喜欢与他说话。小学时还好,这个按时作息的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家伙照样很平静地混在人群里。他成绩很好,但是却是他的母校有史以来从来没有插手过班级管理的班上第一。老师也很是头疼,这个家伙从来起不了带头作用,还开创了小学生第一次直面拒绝老师安排的职务的先河。他除了普通学生的日常什么也不肯做。最后老师只能归结为单亲家庭的原因,把他在班级里面当做一个吉祥物。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认了这种状况。
到了初中,这个家伙显然更明目张胆了,学校的颁奖礼堂上永远少一个第二名。他拒绝站在人前,哪怕他奶奶差点没打残他。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名,这个悲剧还是不要提的好。总之,就是一个除了学习其他都不感兴趣的家伙。
但从初二开始,张稳就被班上的不良盯上骚扰。为此,他心烦了很久,但他依旧平平安安到了初三。他不喜欢麻烦,不做麻烦的事,甚至连到同学家玩都觉得麻烦。简而言之,他就是懒,每个星期天像个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直要到吃午饭时才会恋恋不舍地起来。他甚至连吃饭都要精简为每天两顿,更别提排泄了。因此,他一直有便秘的毛病。但初三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喂,小子!”张稳感觉一个黑影笼罩了他,面前是一个人的肚子。
他抬起头,是一个很高大的男生。对于张稳这个只有一米六不到的小矮个儿来说,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巨人!
周围所有学生看到都开始绕道走,但是没人想多管闲事。清晨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荫,撒在这个高个的混混背上。在张稳眼中,即便这个人在白天,整个人也是阴暗的,他将自己的阴影也笼罩在了张稳身上。
“不慌,稳住。”张稳对自己道,接着对高个儿以不高的声音道,“你好。”
“别装蒜,是不是到了该请我们吃饭的时候了?”这个脸张稳很熟悉,他十天半个月就来勒索自己一次,带着他的狐朋狗友。
他们是镇上的混混,没考上高中又不愿去职校或工厂就业。仗着个子高过这些在校生一头,经常对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学生敲诈勒索一番。但他们也聪明,口头上只是“请吃饭”“买烟”之类,实则是威胁他们。张稳的身体可是全校有名的脆弱,前半个月的体育中考大多数同学都拿了满分的情况下,这个家伙考了个及格。抛去颜值他就是个甲级残废!
“没钱。”张稳道。
“操!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可是好话说尽了!”另一个人撸起袖子抱胸威胁道,露出狰狞的纹身。
“我真的没有钱,你们逼我也没用。”张稳很平静地准备绕道。
但是那个拦住他的混混却一把捏着张稳的领口把他提了起来:“少装蒜!仔细想想!你们老师昨天不是要买资料吗?怎么可能没钱!快点!别磨蹭了!”
高个儿露出不耐烦之色,才松开张稳的领口,随手就把他推到在地上。
“不可能的,这钱我不会给你们的。”张稳总算硬气了一回,他躺在那里死死抱住书包生怕被人抢了。
高个儿看了眼远处经过的陈韩,只见陈韩挥了挥手,好像在打招呼。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张稳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死命护住书包。
高个儿扔掉烟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上!”
“别打脸!好好修理一下你,下次记得长点脑子!”
两人将张稳拖入巷中,期间校门口无数人经过……
“张稳!你又迟到了!期中考试成绩已经滑了一大截,怎么?你还打算再坐滑滑梯!”这是张稳的语文老师,名叫吴淑雪。
她年纪不大,与这群孩子也就差个大约十年左右。长得也还不错,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大概年轻老师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严厉”。生怕自己的威严震不住这群活力过剩的少男少女,所以……
张稳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还没说不出来,这个语文老师就耐不住了。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这个早读课你就站着吧。”吴淑雪看了眼想“找借口”的张稳,有些不耐烦,挥手让他进来便不想多管。
在私语声中,张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同桌陈韩,只见他挂着一抹微笑,一如他开学时所见的。
张稳攥紧了衣角,低下头不再多言。
课上,张稳也没有安宁,他开始被捉弄,后面的、左面的人。他们尽管有所遮掩,但是张稳明白老师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更想快点讲完课。
陈韩就这样侧着身子看着,他右手支着头,悠然自得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恶。
想必一同看着的也不止他一个吧,张稳默默地想着,看了眼身后的诸多少男少女。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的不是吗?
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同学却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针对一个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如此冷漠地纵容!
张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丑,站在一个大马戏台上。周围的每个人都变得无比陌生,他们是观众,他们无声地大声呼叫着,希望自己露出更多丑态以供他们取乐。为什么,大家不是同学吗?张稳没有答案,他也懒得浪费脑力去想了。最近他连学习都懒得学习了,考试更是有着大片的白卷,以至于所有老师都忘了这个家伙曾经也是争锋校园之冠的人,虽然从来都没有成功。
憎恨、厌恶……这些负面的、从未出现过的东西还是慢慢在张稳心底滋生,他到底是个孩子,这让他更显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