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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殊途

不知何时,石洞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一股股雨雾灌入洞口,让人顿感寒凉。虽然已时值初夏,山谷内仍是清冷异常。

寒生坐在火堆旁,凝望着洞外的雨丝,眼看天色已然黯淡,仍是未见鬼隐的身影。

寒生叹了口气,重又拨了拨篝火。手中的烤鸡早已凉透了。

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却突而出现在了洞口,她的浑身早已淋湿,脸色雪一样的煞白。

“姑娘,你,快……”

寒生急忙挪了挪位置,喊鬼隐坐到了火堆旁。

“此后十几天你就待在这里养伤,千万不要出这片山谷!吃的我自会给你送来。”鬼隐蹲在火堆旁,轻声说道。

“姑娘,你的内伤未愈,切莫辛劳,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寒生道。

鬼隐顿了顿,低声道:“总之,你千万不要出去。”

寒生兀自点了点头。

接着又黯然道:“在下有一件事不明,姑娘可否相告?”

鬼隐一怔道:“何事?”

寒生道:“姑娘昨日所中的是何毒?是何人下的手?”

“你问这个干什么?”鬼隐倏地停住了拨弄火堆的手,怔然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这邪毒的来历,希望姑娘可以相告!”寒生道。

鬼隐道:“既然你不识得此毒,昨日为何敢……”

“实不相瞒,姑娘所中之毒在下却是见过,在我小的时候,我的一个叔叔亦是身中此毒,而那施毒之人还带走了我的妹妹卿儿……”寒生痛声道。

“你的叔叔?卿儿?”鬼隐问道。

“嗯,我的叔叔已经死了,葬在无稽山!卿儿亦至今……”寒生神色黯然道。

“无稽山?难道你这一路东行是要赶去无稽山?”鬼隐双目猛然一惊。

“那里是我的家,我不去那儿又能去哪?说来我已有十年没有回去了。”寒生低声道。

“无稽山早已是烟瘴鬼域之地,不是你能去的!”鬼隐淡淡道。

她扭头看了一眼寒生,接着又问道:“你即是从昆仑而来,为何没有留在昆仑?”

寒生心头一痛,神情凄然,道:“我这般呆傻蠢笨之人,哪有那份资格……”

“哼,昆仑又怎么样?难道都是奇人异士不成?不过俱是一帮伪君子罢了!他们定是容你不得!”鬼隐面容愤怒道。

寒生道:“不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走的,只因我……唉……姑娘,其实那天在黑芒山和慈云庙之时你就不该救我的,有时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天生就是一个煞星,左叔叔,黄大哥,云天,现在又是你,我总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还有卿儿……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带出小竹舍,如果不是我……”

寒生说着说着,竟似有些哽咽。

“寒生,你不要多想,更不用把责任背到自己身上,这所有的事都跟你无关的。其实我身上的毒,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已活不到现在了。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毒叫‘万骷血咒’,是魔教尸毒门的独门血毒……”

“魔教?尸毒门?”

寒生兀自呆住了,他的脸瞬间涨的绯红,双拳紧紧地握着。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左叔叔原是死于魔教之手。

“你告诉我,尸毒门在什么地方?”寒生双目颤动道。

“哼!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一条乌金蛇都对付不了,难道你还想要去找尸毒门报仇吗?”鬼隐冷冷道。

“我……”寒生猛地站起,忽又摔在了地上,胸口鲜血涔涔。

鬼隐急忙起身,几道真气打入寒生的体内,道:“这里吃的够你养伤之用,我劝你伤好后还是回你的昆仑老巢吧……记住,不要再去无稽山!”

说完,鬼隐便走出了石洞,再没留下一句话。

寒生趴在火堆旁,心痛不已。

是啊,以他现在的样子,这点微薄的功力,又谈何去报仇呢!

寒生心中的怒火和悲愤终于让他再次忍痛坐了起来,口诵着玉虚中清境道诀。

而此刻,隐蔽在洞口青藤之后的鬼隐也终于暗舒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经过十几天的休养和调息,寒生的伤口已慢慢愈合,而此时洞内的干粮和食物也吃的差不多了。

寒生走出了洞口,洞外的世界一片豁然开朗,让他顿觉心旷神怡。

炫目的阳光照的寒生一时辨别不出了方向,自己也不知那夜是怎么到了这里。走出几条狭窄弯曲的小山坳,寒生踏上了一片荒野,隐约的小路早已被青草的弄绿遮掩的干干净净。寒生只顾沿着这条路向前走着,心想也许走出这片旷野就能寻着大路。

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远处有了人影攒动,像是有四个人,还拉着一辆板车,看起来似乎很吃力,因为车上堆了很高的杂物,远远的就能看到。

寒生迎了过去,才发现这几个人像是一家,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跟在车后推车,女妇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路人看到寒生似有一丝惊诧,却也未语,继续赶着路。他们像是已经走了很久,却也不知在哪里停下一般,只是茫然的走着。

“这位大哥,请问你们从何而来,这大路通往何处?”寒生拱手向那个拉车的中年男子问道。

男子一怔,却毫无停下脚步的意思,瞟了一眼寒生,哑然道:“不要走大路,那里走不得……”

“大路?大路怎么了?”寒生心里揣摩着,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待他回过神来再欲询问,那家人已经走的很远了。

“师兄,全都死了!”

“再仔细检查一下胸口……”

远处传来几句人声。

寒生加快着脚步走了过去,隐约中,前方竟似是几个修道之人。

那几人像是也看见了寒生,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白衣青年,手拿一把折扇在口鼻处虚掩着,大声喊着跑了过来,“喂,你是清河城的人吗?”

那白衣少年眨眼间到了寒生跟前,侧目看了看他的衣着,继而问道:“你,你也是昆仑弟子?”

话语间,远处又有两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寒生知那少年定是因自己身上的道服才将自己认作昆仑弟子,遂急忙拱手回道:“在下确是从无尘宫而来......”

话未说完,那白衣少年便爽朗一笑,拍了拍寒生的肩头道:“哈哈,原来是无尘宫弟子,太好了,我们三人也是昆仑门下玉竹峰弟子,在下李疏才、这两位是王大义和明月儿!对了,你到无尘宫多久了?怎么从没见过你?”

寒生此刻也早已无心解释,只得道:“哦,在下寒生,在无尘宫方一年时间。见过……疏才师兄、大义师兄,明月儿师……”

“师什么呀,当然是师姐啦,你别看我小,我可比你入门早的多呢……”明月儿的声音就如同百灵鸟一般的清脆,一身绿衣倒是和这林中的鸟儿真有几分神似。

“是,师姐!”寒生慌忙答话,一本正经的恭敬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疏才手中折扇一开,挡在寒生耳边,小声道:“以后有你受的了!”

王大义眯着一双小眼睛,亦嘿嘿道:“月儿妹妹,恭喜你啊,这么快就升了一级啦!当了师姐了。”

明月儿哪有心思去理那个矮胖子,双手叉在背后,在寒生身旁歪着脑袋跳来跳去,东瞅瞅西瞅瞅的,修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寒生一时被盯的脸色发红,浑身不自在,心想这个脸庞圆嘟嘟,还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竟成了自己的师姐。

“好了,不要闹了,正事要紧……”李疏才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寒生的尴尬处境。于是寒生急忙抽身问道:“疏才师兄,你们三人为何会到这里?”

李疏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道:“哎,别提啦,这个都要怪那玉玑老头,让我们背了这么个苦差事,自从大师兄受伤回去后,几个月来就我们三人苦于奔命的。一个多月前,我们因追踪魔教才到了这里。对了,你是怎么到这来的?难不成是玉玑老头良心发现,给咱们派援兵来了?”李疏才边说边笑着望了望王大义和明月儿。

寒生虽不知李疏才口中的玉玑老头是何人,估计多半也是昆仑之人,遂笑着回道:“哦,不是,我——我是要赶去无稽山,偶然路过了清河城......”

这时,王大义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闷声问道:“清河?你从清河来可知这几日整个清河都发生了瘟毒,死了很多人?”

“什么?整个清河?不可能,我十几日前已经救治了百姓,还有老城主的孙女,瘟疫之患已经解除了呀?”寒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无比诧异双眼紧盯着王大义,急声说道。

“我们几个就是刚从清河过来,没有骗你。这场瘟疫就是魔教干的……”明月儿皱紧了额头,气愤的说着。

寒生不禁后退了几步,几乎坐了下去,胸口一痛,嘴角竟流出一丝鲜血,不禁自语道:“魔教?”

李疏才急忙上前用真气封住了寒生的胸口几处大穴,他早已看出了寒生的的伤口所在。看到神色惊慌不定的寒生,李疏才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问道:“怎么,你去过清河?你如何会受如此重伤?”

寒生于是把十几日前的一切说了一遍。

听罢,李疏才、王大义和明月儿都不禁叹了口气,不得不将清河城的现状告知了寒生。

走出小道,四人来到宽阔的大路,眼前的一幕让寒生终于相信了三人之言。

这哪里还是一条人间的路,简直就是通往黄泉之径,沿途路上,没有一个活人,横陈不绝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这里是苍蝇和蛆虫的天堂,却是人间的炼狱。

“看这些尸体的倒地方向,俱是来自清河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需赶紧离开。”李疏才说道,一边用扇子扇着酸腐的尸臭味。

王大义道:“师兄,这些尸体果然和清河城中一模一样,胸口有黑斑,口鼻内有黑气。”

李疏才顿了顿道:“我们须速赶往云瑶城,那里有我们昆仑的驿站,必须将此事赶紧传回昆仑。”

李疏才见寒生呆呆的愣在那里,心中自然明白,于是说道:“走吧,寒生,清河城内已经是座鬼城了,早已没有一个活人,包括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已逃走殆尽了!”

寒生沉默未语,他的心却似在滴着血,虽然自己可以救清河城一时,却保护不了永远。

想到这里,寒生的心里对魔教的憎恨似乎更增加了一分。

李疏才和王大义看他心情如此沉重,一时也没好打扰。

明月儿却似乎没有一丝不快的心情,一路上蹦跳着,路边的花草、蜻蜓甚至蛤蟆都可以是她的玩物,不时逗得她“咯咯”直笑。

“喂,小师弟,你——的——剑好漂亮啊!能借我看下吗?”明月儿忽而跳到寒生的面前,手叉腰后弓身倒行着,小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嘴角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哦,好——好啊,给你。”寒生一愣,转过了神,急忙递给了她。

“哇,这把仙剑太漂亮了......”说着,明月儿倏地拔剑而出,剑锋“铮铮”作响,阳光下,发着夺目的光芒,惹得明月儿瞪大了圆圆的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啧啧”赞叹着。

“喂,小孩子不准学大人动刀动枪的,快还给人家。”李疏才斥道。

“哎呦,‘蔬菜’兄啥时候变成个大人了?哼!”明月儿歪着脑袋不屑道。

李疏才恼羞成怒,忽地折起扇子,指着明月儿,一边追一边骂道:“你个小屁孩,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叫疏才,不叫蔬菜,看我不揍你……”

“不叫蔬菜,难不成叫树材、树棍、树皮......哈哈哈......小师弟,你发什么呆呀,你师姐让人欺负啦......快救我啊......”

两个人东跳西赶的绕着寒生追逐着,不一会李疏才已累得气喘如牛,而明月儿却仍然精力十足,在寒生的身后左右伸着圆溜溜的脑袋,吐着舌头,作着鬼脸,“你来抓我呀,树叶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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