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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灭门

约莫两日后,一座气势磅礴的高山迎面扑来,山势雄浑苍劲,虎踞龙盘。玥璃面露悦色,她知道眼前这座就是号称东皇的泰阿神山。

东皇宫位于泰阿山东岳峰顶,曾也是道宗最为辉煌的一脉,香火鼎盛,人才济济,只是随着时光荏苒,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

但是,五百多年前,东皇宫也曾有所起色,在以空明上人为首的三大长老的精心发掘和培养下,门徒中竟出现了七个拔尖之才,这七人不但天资过人,修炼刻苦,更是亲如兄弟。随后百余年间,这七个弟子不论功法修为还是道术造诣,在道宗同代弟子中都是出类拔萃,被美称为“东皇七子”,风头曾一度盖过昆仑。只是,天道不仁,造化作弄,本可继承和再续东皇宫昔日辉煌的东皇七子,却在四百年前的道魔大战中折损其三,其后,余下四人亦是或离奇失踪,或死于非命,令道宗诸派不甚唏嘘。

如今的东皇宫神韵犹在,却是暗藏凋零。

为显尊敬,玥璃和寒生在东皇宫十里外的南天门落下了身姿,沿着黄玉石阶步行而上。

“血,师姐,有血……”寒生走在前面,不禁急退几步,失声喊道。

玥璃疾步赶至,石阶之上果然有一道血痕,那血流似乎尚未干涸,还在丝丝而下。玥璃忙以指尖微微拈了一星点血渍,峨眉倏地一紧,急道:“快,寒生,东皇宫出事了。”

二人急行不到十几米,就发现石阶边横躺着一具尸体,手里竟还握着一个扫把,而方才的血迹正是从他的咽喉流出。

玥璃瞟了一眼尸体,却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向着山顶奔去。从衣着来看,此人应是东皇宫的人,临死前手里还握着扫把,足见出剑之人速度之快,修为之高,一剑封喉,亦可知凶手之果决残忍,玥璃边行边思虑着。

一具,两具,三具……越来越多的尸体散落在道旁,无一例外,俱是一剑封喉,甚至现场根本看不出打斗的痕迹,死者全是一招毙命。

“没错,师姐,都是一剑穿喉,究竟是何人如此残暴,竟会见人就杀?”寒生恨得牙根咯咯直响。

“不光是见人就杀,”玥璃摇了摇头,思虑深沉,“此人剑术身法极高,却是从山下一步步走过来,他的目的不单是杀人,而是——灭门。”

待玥璃和寒生颤步迈进东皇大殿,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殿内到处残躯断臂堆积如山,血肉淋漓,那鲜血竟仍在嘀嗒不绝,浓烈的腥味让人窒息。

寒生虽见过死人,但如此血肉横飞的残景让他早已瘫软于地,眼泪不禁潸然而下,他怒吼:“是谁,是谁?竟如此残忍,究竟是谁?”

玥璃的眼中亦噙着泪,同为道宗之人,东皇宫惨遭屠戮,她怎能不为之动容,同时,她也很清楚,这大殿内惨死的同门,当时必是被尽数逼入此处绝地,合而惨遭杀害。

此人究竟与东皇宫有何深仇大恨,要一个活口不留?

玥璃的心一阵阵抽痛。

“嘭……轰……”东岳之颠,两声巨响,如洪钟大鼎碰撞之声。

“是太乙钟,难道此人还未离开?”玥璃话音未落,寒生早已转身向峰顶夺路飞奔而去。

待他赶至峰顶之时,一黑衣人正飞身一跃,直落万丈悬崖,寒生追至崖边,向下一望,只觉那身影是如此熟悉,似曾相识,而就在那黑衣人的猛一回眸间,寒生认出了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因为没有谁的眼睛如那般凌厉,那般寒光逼人。

“什么,不可能,你......为何……”寒生的心抽搐不已,似酸似冷,他简直恨不得飞身下去看个究竟,他不能相信她会如此残忍……

“噗……”寒生一口鲜血喷出,方才之时已是郁结于胸,此刻又经此一激,寒生终于忍不住了心中剧痛,一头栽倒下去。

许久,寒生恍惚中看见一张白皙柔美的脸庞,他突然目色激动,口中喊道:“你,你……”

“寒生,是我,是我,”玥璃急忙收回手帕,急声道,她的手臂已被寒生握的发疼。

“啊,哦,是——是师姐,”寒生急忙松开玥璃的胳膊,才发现师姐正在给他擦洗着额头,那里已经多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但那口子再深也深不过寒生心中的那道。

“寒生,你还疼吗?”玥璃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酥甜,清雅脱尘,似能化解人间一切伤痛。

“不,不疼了。”寒生似答非答,依旧心思旁骛,心神不宁。

玥璃将帕子整齐折起,塞入腰间,缓声道:“方才那人功力当真深不可测。”说着,玥璃指了指地上破为四块的太乙钟,“此钟自从东皇宫开派之时就已挂在这里,乃是九天玄铁和赤金所铸,少数也有万斤之沉,那黑衣人竟能以掌力破之,当真功力惊人。”

寒生双目一亮,急问:“那,那若是以师姐的功力呢?办的到吗?”寒生的双眼呆呆的盯着玥璃,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在意她的回答。

玥璃不禁弱弱道:“办不到,除非玉石俱焚,不过以你的内力或许能够办到。”

寒生的眼色突然黯淡,这个回答让他的心里更加的迷惑不定,眼神颤然道:“只是她为什么杀人之后,还要再毁了这口无关紧要的钟?”

“你错了,”玥璃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可不是一口普通的钟,这口钟是东皇泰阿的象征,是东皇宫的神圣之物,几千年来,东皇宫一脉将其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就犹如是他们所信奉的神。”

“就算她与东皇宫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也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啊,不但要灭门,还要毁了圣物。”寒生愤然,猛地将头歪到一边。

玥璃一怔,她没想到寒生会突然反应如此激烈,“你说得很对,你看这钟上的两枚掌印,一深一浅,黏有血迹,想必亦是怒极之下,拼力而为,不是心有彻骨之仇,怎会如此?唉……”

玥璃那最后一声叹息,似乎饱含了太多隐痛,太多无奈和悲悯。

寒生依旧静默无语,只是想到殿内血肉模糊的景象,总是让他胸口阵阵发疼,背生寒气。

直到日已偏西,寒生才收拾完所有的尸首,在山腰的一块空地处掩埋了,而玥璃也将大殿和石阶清洗干净。

屹立几千年的东皇宫,再次一尘不染,只是却已是殿宇空空,阴风凛凛。

晚霞初现,玥璃和寒生怀着沉重的心情下了山,出了南天门,飞身向着无稽山而去。

二人刚刚飞离山脚,只见四道青光正迎头飞来。

玥璃识得四人,正是空明上人、闻多多、青松和善信。

众人在山脚落下,难免相互问候一番,只是寒生见到闻多多,几欲开口,却又止住。

“寒生师弟是否有话要跟我说嘛,怎么还支支吾吾的?哈哈,”闻多多笑嘻嘻问道,两根细柳胡须,随风飘荡。

先有梦无常之事,如今又是惨遭灭门,寒生面露悲色,一时也不知如何启口,磕磕绊绊道:“东——东皇宫……”

空明上人问道:“是否我宫中有什么事情吗?”

“启禀空明师公,”玥璃轻轻咬了咬下唇,“都怪晚辈来迟一步,东——东皇宫同门已惨遭毒手……。”

“什么?惨遭毒手?是何人,究竟是何人所为?”空明上人瞪大了双眼,身体发颤。

玥璃摇了摇头,道:“我们赶到之时,那人已飞身下崖,并未看清。”

空明上人暴怒间,瞬即径朝山顶飞去,青松和善信亦随即跟上。

闻多多急忙问道:“玥璃师妹,可知——可知死了多少弟子?”

“四百八十一人,”寒生黯然答道。

“什么?四百八十一人?这么说东皇宫已经……已经……”闻多多怅然失措,面露悲绝之色。

“师……公……”

捶胸顿足间,闻多多急忙亦飞身而去,玥璃和寒生也复又向山顶飞还。

闻多多越过空空如也的东皇宫,径向峰顶而去,在他落身之时,却猛然间呆愣在了那里。玥璃和寒生随即赶至,亦被眼前所见所震愕。

空明上人静静的躺在青松的怀里,脑袋已经迸裂,鲜血如注——空明上人一怒之下,竟一头撞在了山岩之上。

“师公,师公……”闻多多大声呼喊着,双眼早已泪如雨下,他紧紧的握住空明上人的手,“师公,你为何要如此啊,为何要如此啊?”

“乘风,云莫,千荀……”面目悲绝的空明上人留下了最后六个字,就永远的停止了呼吸。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手指正指向早已破碎不堪的太乙金钟……

闻多多大声呼号,悲痛欲绝,他悲痛空明师公,悲痛那四百八十二个死去的师兄弟,更是悲痛空明上人最后未说完的那几个名字。

“唉,是啊,倘若是师傅和几位师叔还在,我东皇宫——我东皇宫怎会遭此灭门之劫……呜......师公,师傅,师叔......”闻多多的眼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怅哀和悲鸣。

“多多师弟,节哀顺变,”善信抚了抚闻多多的后背,一时也不知如何相劝,毕竟,突遭此惨绝横祸,又岂是几句话就可以释解的。

青松早已怒发冲冠,豹目圆睁,切齿道:“师弟放心,我道宗绝不会轻饶此恶人,如此残忍至极的手段,定是那魔教之人所为。有遭一日,我昆仑定会攻上魔都岭,灭了那群魔教余孽……哼!”

闻多多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听那些豪言壮语,他默默的接过空明上人,从一侧小路踉踉跄跄地走去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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