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值八月,北方的天气已经略显寒凉,虽然雾气早已散去,脚下却仍旧湿漉漉的。
寒生和青虹刚走出龙泉观不出三十里,天竟又再阴沉起来,乌云遮天。
因念于青虹一夜不曾睡好,寒生执意步行,速度也放的很慢很慢。龙泉观位于云瑶东北两百余里,离无稽山地界也已不足四百里,这里虽然百草丰茂,巨树参天,却早已不见了居住人家。
乌云压的越来越低,空气潮湿的似能滴出水来,寒生只觉浑身都是热湿之感,叫人很是难受。
他在一颗大树前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青虹定然比他更加的疲倦。树下有一块青石,因多日雨水的清洗,青石表面洁净非常,中央还残余一窝清水,清透如冰。
寒生急忙用水袋灌了一些,跑着递给了正走到近前的青虹,自己则又跑回,直接就着水窝大喝了几口,顿觉通体冰彻,酣畅淋漓。
就在寒生正享受那甘甜的清水之时,突然一阵巨风刮来,直将那窝积水瞬间吹得一干二净,打得寒生满脸都是。
寒生一惊,猛然回首一看,只见一直巨大的白鸟正飘然而来,翼展三丈开外,白羽红喙。
“啊!太好了,是仙尊,哈哈……”寒生大喜过望,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青虹当然也记得这只白鸟的来历,只是她凝神望去,却发现那鸟背之上竟是空无一人,当下亦是觉得蹊跷。
“喂……仙尊,我们在这儿……”寒生大声的叫着,跳着。
“青虹,月前玥璃师姐她们赶回昆仑之时,让我在龙泉观等候,她们几人这么久未回,多半是有事耽搁了,仙尊此来定是来接我的……嘿嘿!”
青虹的脸上并没有寒生的那般兴奋,竟似有些不悦,冷冷道:“既然你师姐来接你了,那你就去吧!我自己走……”青虹说着,就欲独自走开。
寒生感觉到了青虹的心事,急忙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别担心,仙尊通晓人言,我们只求她将我二人带到妖仙岛便是,并不去……昆仑。况且妖仙岛远在茫茫北海,我们自己亦是不知何日可达……”
青虹依然没有动容,面色如霜,也许是她着实不愿借助道宗之力。
“青虹,我们来去都在一起,你若不愿随仙尊走,那我情愿跟你一起走,我这就去拜谢仙尊,让她回去吧!”
听闻寒生如此所言,青虹遂急忙拉住了他,轻声道:“算了,还……还是一起随仙尊去吧!”
或许,她看着寒生早已湿透的衣衫,亦是于心不忍。
这时,只听一声清鸣之音传来,白鸟仙尊已然缓缓飘落到两人跟前。
寒生急忙恭敬一拜,道:“见过仙尊,烦请仙尊将我二人带至北海极星之地……”
白鸟又是清声一鸣,脑袋微点,像是懂得寒生所描述的方位。寒生大喜,没想到仙尊竟答应的如此爽快,遂挽着青虹飞身上了鸟背。
白鸟仙尊双翼一振,扶摇之上,眨眼间已穿透了浓浓的云雾,那速度快如闪电,疾如奔雷。
穿过云层,天空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阴霾,只有碧空万里,凉风习习,和煦的阳光照在寒生和青虹的脸上,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温暖。
寒生和青虹坐在稳如平地的鸟背上,直朝着北方天际而去,那天际泛着靛蓝,又透着淡紫,简直美极了。
不知不觉,天空已暗了下来,夜幕如约而至。
寒生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漫天繁星,那么多,那么明亮。他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青虹不知何时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寒生知道,青虹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他轻轻的转过身,将青虹倚到了怀中。这一刻,他发现,满天的星光映照下,青虹的眉宇和脸庞是那般的纯净和美丽。
寒生此刻早已忘了头顶的满天星斗,他心疼地看着青虹的脸,像是又回到了莫离山的那个小山洞,那堆篝火旁。
在寒生的心里,他怎能不明白作为孤儿的那份痛苦和无助,又怎能不明白他们内心的孤独和坚持。
“青虹,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神木灵根,让你还却恩情……到那个时候,你能放下心中的仇恨,离开鬼宗吗?我们……还有卿儿……我们一起去忘忧岛……”
寒生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着,不觉眼圈竟湿润起来……
……
晨曦中的徐徐冷风吹醒了熟睡中的寒生和青虹,当他们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已然来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他们哪里知道,白鸟仙尊的速度何止十倍于人,此刻,他们早已距离龙泉观三千里之遥,而这北国之地亦早已进入了白雪皑皑的寒冬。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越往北行,温度愈加干冷,一座座冰川雪峰亦接踵而来。正待二人惊奇于眼前这雪国奇景之时,那白鸟仙尊竟似俯身直下,而此时,远处一座雄伟的雪山也随即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那雪山通体洁白,气势恢宏,凛风之中“白雾”飞腾,俨有虎踞龙蟠之气。
山腰处,一座冰殿竟像是整块巨冰雕出一般,阳光下清光熠熠,美轮美奂。冰殿之前,万级冰阶蜿蜒而下,犹如一条水晶长龙。冰阶的两旁整齐排列着无数冰柱,亦是雕砌而成。咋一看去,眼前犹如到了不染一丝人间烟火的天外之境,唯美而神秘莫测。
“这里是?”青虹急声问道,她显然是感觉到了白鸟正在徐徐下落。
寒生亦是心中纳闷,妖仙岛远在万里海域,而这里不过远离大陆千里之遥。
正待二人疑惑之间,白鸟仙尊早已在山腰冰殿前的一处旷地落了下来。随着白鸟的一声清鸣,冰殿之内缓缓走出了一位少女,白衣碧箫,婉如九天仙子。
寒生定睛一望,来者正是玥璃师姐,而在她身后接着走来的是青松、李疏才、王大义和明月儿四人。
“玥璃师姐,原来是你们?”寒生欣喜道。
玥璃也是面含微笑,虽然和寒生匆匆一别不过二十几日,但在无极幻境之中却如真实般经历了二十五载。不过,“二十五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忘记还在龙泉观等着他们的寒生。
“二十五年”未见,玥璃猛然发觉寒生似乎长高了许多,一身白衣更显伟岸俊秀。
“是啊,寒生,我们几人也是前日刚到的玄冰岛。没想到这位姑娘也来了,”玥璃微笑的脸庞犹如春风一般温暖,让人几乎可以忘却身边的寒冷。
“是啊,师……师姐,她叫青虹。”寒生也是有些忐忑,他哪里知道白鸟仙尊竟会将他们带到此地。
玥璃依旧温婉含笑,但她淡蓝色的眼眸之中却也不禁掠过一抹惊叹之色:这天下竟有如此风姿柔美的女子……
往日,虽然几番交手,玥璃却从未曾细细看清青虹的面目和身形,而今近距之下方才见得庐山真容。
玥璃,温婉灵秀,宛若九天仙子,不染凡尘;青虹,柔美妩媚,清目明眉,亦是绝色倾城。此时此刻,两位女子犹如两朵雪中的芙蓉,或清雅脱尘,或娇艳欲滴。
青虹偶入道宗之地,自然有些局促,况且眼前的玥璃更是与自己在南疆之地死斗之人。
就在青虹冷然自恃之时,玥璃已然走到了跟前,面含浅浅的微笑。
“谢过青虹姑娘当日救命之恩!”玥璃拱手说道。
“我何曾救过于你?”青虹蓦然一问。
“当日在黑岩谷之时,若不是姑娘支开那个老者,我等几人怎会如此轻松脱困……”玥璃说着又是一揖。玥璃的心里自然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身在魔教,但却心怀善念,与魔教中人大不相同。从那日她奋力搭救寒生起,玥璃就已然知之。只是,她唯一不明的是,如此之人为何会沦入魔途,和寒生到底又是何种渊源?
“我看姑娘是谬误了吧!”青虹虽然面色仍是冰冷,但她的心中又何尝不知道在黑岩谷与玥璃斗法之时,亦是玥璃有心放走了自己。
“你……你……你竟是那个魔教妖女?”玥璃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肉墩的胖子,“没想到你原来生的如此好看,如此的妖,嘿嘿嘿!寒生老弟,你俩一起来的?”
王胖子滴溜溜的小眼睛时而看看寒生,时而又在青虹的脸颊和胸前肆意搜索着,口水似乎都要流了下来。
“嘭……”李疏才的扇子像是专门就为王大义量身定做的,也许是打在他的胖脑袋上让他更有快感。
“你个死胖子,你能不能矜持点,你看啥呢?你……你……”李疏才掩着折扇,在王大义耳边虚声骂道。
明月儿亦是说了一句“该”,就风似的跑去了寒生身旁,和小师弟话起家常。
“哎呦,你打我干嘛?你没看你咋知我……”王大义忍痛小声啐道,猥琐的余光瞟见青松正走了过来,遂赶紧闭了嘴。
“什么?你是魔教之人?”青松威目圆睁,浓眉倒竖,大喝着走来。
面对青松的强横斥问,青虹哪里有半点惧色,剑眉之下,杏目顿时如电。只是还未待其言语,玥璃早已转身过去,疾步挡到青松的面前,轻声道:“师兄息怒,此人曾多次救我和疏才师兄他们于危难,虽屈身沦落魔教,但却心存善念,从未作恶,枉投魔道想必亦是有所无奈与苦衷。古语有云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我道宗掌天下正道,当给她一次重生立命的机会。还请师兄明断!”
玥璃的话声音极小,除了身旁的李疏才和王大义,别人根本就听不见。李疏才当然亦是知道青虹并非大恶之人,况且还曾救过自己和寒生的性命,于是也在青松面前替青虹说了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