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十一分,我笔直的站立在大一(A)班教室门口外。
而里面,班主任王芸晴正在给同学们讲课。课堂上很安静,翻书页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传到耳中,可能是班主任的课,学生们都显得格外认真,大部分的学生是这样的。可想而知,上其他老师的课会是什么样子呢。
最用功的总是那几个人,他们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
就像胸腔里有块石头,它卡在那里,一直不上不下,能呼吸,但是总是闷着,喘不上气的感觉。而且你还老想着,啊,我的胸腔里有块石头,它上不去下不来,真是个不懂事的石头啊。你就这么想着,就越发喘不来气了。
很久很久之前,好像当时在上小学,一群大妈就聚在街道的两边,口吐飞沫的描绘着她们所不知道的大学的样子,那是很模糊很模糊的轮廓。语毕,最后的谈论的结论终于总结出来了,大学是自由的,甚至有些懒散。她们也许和我一样,也是这样子听说的。
或许是这样,我也不知道。
最后,我上了大学,我知道我所了解的一切。我想说,你们说的不对。可是,再也找不到她们了。
我无法反驳她们,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像胃里有个气球,憋着一团肉眼看不到、双手无法触及的气体,就那样膨胀着,膨胀到足以撑破肠胃的面积,这简直难受的要命。
也许,只有圣亚大学才那么严格吧,我不知道,我只上过这所大学。
至于其他,无从所知,也不想去了解。
我站在门口一分钟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专心还是我太渺小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犹豫了几秒,我把放在身侧不知是好的手举了起来,带有些颤抖的伸出五个短小的手指头于我头上方。
“报…报告。”手没有停止抖动,头压得很低,总觉得有些难以示人,虽然压着头,别人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
除非蒙面吧,这样就没有缝隙,就不会被人看到了。不过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
头依旧压得很低,虽然我是很清楚这没有什么用,但是心理上会觉得这有用,总会比不压着头好些吧。
“在门口站着。”
王芸晴推着她那副古板的眼镜,眼神还留在教室里,并没有朝我这里看过一眼,她继续讲着她的课。
“或许对我很失望吧,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想着,心里像有团麻线不断的缠绕着,缠绕着,打了个结。
头依然是压低的,还是站在门口,不过背对着,稍稍移了位置,就在门口的墙边,背对着墙站着,如果头抬起来,就可以看到蓝天,今天是个好天气啊,没有雨。
我就这样站着,两只手的手指因为无聊来回搅动着。
正当我无聊玩手指打发时间的时候,一双崭新的耐克运动鞋悄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抬起头,我看到站在我身侧的易皓轩,我们斜对着。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好像会说话。
他的手里捧着一大叠白花花的试卷,随即走了进去,很彻底的消失在我视野中,我又开始无聊起来了。
“班长,把试卷分下去。”
“同学们,接下来的时间做试卷吧,巩固一下之前学过的内容。”
王芸晴的声音经过空气飞进我的耳朵里,走廊很安静,所以听的很清晰。
哒–哒–哒,是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由近至远。
是黑色的高跟鞋。
“叶雪,跟我来一下。”王芸晴经过我时说了这句话,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跟着自家班主任走了。
我跟随班主任来到办公室,办公室很安静,老师们都还在上课,此时宽敞的空间只剩下我和班主任两个人,白色的墙面,白色花纹纹理的地板砖,使得办公桌上的绿植显得尤为扎眼,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这已经是我开学以来第三次踏进这里,因为迟到。
办公室先是寂静了一会儿,过后王芸晴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叶雪,你这样子不行。”
王芸晴推了推她那副古板的眼镜,我抬起头,发现她正两眼严肃的盯着我。
“优等生应该比别人刻苦,老是迟到的你,是想被退学吗?”
“你为什么老是迟到?”随后,她抛出她的疑问。
“为什么迟到呢?”耳朵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为什么迟到呢?”
树梢上的叶子因为黄了所以掉了下来,桌上的绿植上面的露珠因为我的声音所以悄然无声的滑落进土壤里。
“老师,对不起。”
最后,我选择向班主任道歉,我没有说出我迟到的原因,就算说出来也无法改变现在迟到的事实。
“你迟到太多次了,我必须罚你。”
接着,她说出了对我的处罚。
“去操场跑十圈,跑完再去上课。”
“我会监督你。”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嗯。”我应着,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非常的温顺。
我突然想到了叶紫。
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怎么做。
大概会编一个很扯淡的理由吧,或者吵一架,好像都不是,她会很干脆的翘掉那节课。
她和我不一样的,她就像只狡猾的狐狸,我羡慕她。
操场比教室更寂静,因为它更长,更宽。放眼望去,操场上只有两人,站在操场上方台阶的王芸晴和下方跑道准备跑十圈的我。
我们操场跑道是正常规格的400米,听说本来要建大一点的,800米。但是学校大部分的股东认为教育应该是最重要的,运动只是强身健体的辅助。所以,跑道成了400米。于是,他们扩大了图书馆的面积,用来存放更多的书籍,藏书共有3600余万册。
说起操场,让我想起刚入学第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站在太阳底下,那天阳光很刺眼,我看到他胸间挂着的口哨因为阳光的投入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接着他做了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本人王军,今后将担任你们的体育老师。”
那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寸头,皮肤黝黑,不知是不是在炎热的太阳下过度训练体能导致的,我觉得,他是一个会被黑夜拥抱的男人。
他继续说,“你们知道我们的操场多少米吗?”
“400米。”
“……”自问自答。
“你们要记住这个数字,以后别的学校的人问你们,你们的操场多少米,你们要快速的回答,肯定,迅速,不要被别人笑话,自己读的大学连操场多少米都不知道。”真是个有趣的人。
老实说,我体育真的不好,非常的不好。
跑第三圈时,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汗水把我的衬衣沾湿,贴着皮肤,黏黏的,不舒服。
八点四十分的太阳很灼热,一直烤着皮肤,火辣辣的感觉,虽然是秋天,但超负荷的运动量和直射的日光,我第一次觉得太阳如此讨厌。
终究还是太热了。
我不知道王芸晴一直看着操场上奔跑的我,也不知道她那双黑色的高跟鞋此时深深的扎在炎热的地表上有多么烫肤。她笔直的站着,和我同样暴露在太阳底下。
我一圈一圈的跑着,步伐虽然比之前慢了很多,所幸脚步还在摇摇晃晃的前进着,下唇已经被我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痕,用来提醒我此刻不能倒下的身躯,越来越热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脸红出了毛细血管的颜色。
恶毒的阳光,它想要把我的脸引爆。
终于,在九点十五分的时候,我跑完了最后一圈。
我看见王芸晴朝我走过来,她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她递给了我一张湿纸巾和一瓶矿泉水。
“谢谢老师。”
“以后不可以迟到了。”
“好。”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嗯,老师相信你。”
意外中,她揉了揉我的头发,于是乎,我的头发便更加凌乱了。
“去吧,去上课,你还有三节课的时间,我和你们英语老师打过招呼了,你回去好好听课就行。”
“不会记过?”毕竟英语课也迟到了。
“嗯。”
然后慢慢的踱步到教室,十圈,我的腿,我好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只有上楼梯的时候,我才觉得它还活着,那酸爽,真是刺激!
我们的班级,是C区最高的那层楼,当然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个班级,整个大一的班级都分布在那里,每次爬楼梯都感觉自己迟早要在这条楼梯上当场猝死,没想到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还真是个奇迹。
记得校长有次召开大一师生会,拿着话筒站在台上,他像往常一样讲了很多废话,我反正觉得吧啦吧啦一些有的没的,我都想要睡觉了,但是求生欲让我坚持着听完,他突然提到了我们大一生,他说我们不够刻苦,爬那么高的楼梯难道不够刻苦吗,他说锻炼身体,我想劝他也来试一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说那里风景很好,我气得想要把拖鞋甩在他脸上,但是,来上课不允许穿拖鞋,是要被没收的,所以,我没有拖鞋可以扔他。
总而言之,这个老头子太坏了。
爬了四层楼后,我终于走到了我们班级的门口,带着一双‘残腿’。
“报告。”
“进来吧。”
刚坐到椅子上,好像只记了几分钟的笔记,下课铃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