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又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后，喷上了天。
随着烟雾缭绕，夜色下的江城，仿佛披了一件轻纱，在街灯的照耀下，泛起昏黄的光彩。
吃宵夜的人生依然顶沸，接近凌晨时分，这里仿佛才到了下半场一样，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女从家里走上街头，随便在路边的大排档坐下，他们大声说着笑，三五个年轻人中还有人玩起了自拍。
远处，一间音乐酒吧传来了悠扬的歌声，那是驻场歌手根据客人的点唱送上的流行曲，节奏明快，略带沙哑的嗓音仿佛大漠间的苍狼，带着一丝不羁和放浪。
但此刻的白轩与身边的热闹相比，却是那样的沮丧。
“我不干了！”面对郭斌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冲动吗？
白轩想，有一点吧。但真的憋不住，以至于后来赵福生说让自己晚上一起吃饭都没有去。
那样的场合去了也没意思，说什么呢？
上面都已经商量好了，董事长发现盛名食品厂的背后有自己参股的影子，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吃里扒外的叛徒。
所以在他的心里，可能罚那一点钱都算轻了，降职调离岗位，都只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可是这些自己能说什么呢，扪心自问，除了盛名食品产品生产出来的产品发生了一点意外，白轩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入股盛名食品厂，虽然完全是一己之私，不过如果抛开生产事故不算，本身对公司也没有影响。自己又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站在不同的角度，肯定会有不同的想法，白轩只是觉得，同样是公司出现问题，自己跟别人的待遇相差太大了。
他拨通女朋友的电话，酒喝了一个晚上，他发现除了最亲近的人之外，好多话跟别人都没法说。
“喂！”
唐婉晴并没有休息，提示音刚响她就接通了，似乎手机一直就拿在手里。
“还没睡呀！”喝了点酒的白轩脑袋有些昏沉，像上了麻药，反应有点迟钝，吸了一口烟后，他拍了拍脑袋，傻傻笑了笑。
“还没呢，你在干嘛？怎么那么吵！”
背景里的声音，是江城的夜市，火爆的宵夜中，人们的喧闹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唐婉晴：“你在外面？”
“对呀，吃宵夜呢！”
“跟谁？”
“我同学，王翔跟他老婆，过年你来家里见过的。”
“哦！”
唐婉晴回应的声音压得很低，白轩初始没怎么留意，自顾自的唠叨：“今天好郁闷哦，会开了一天，我被骂了一天。”
“嗯……”
“董事长知道我在盛名食品厂参股的事了，在开完会之后，他把大区总监又叫了进去，后来郭斌跟我说的。”
“嗯……”
“董事长把我借给许晴的钱，一次性全罚完了，婉晴……”
白轩絮絮叨叨一阵，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今晚打电话聊天，女朋友除了刚开始那句问候，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听起来感觉很敷衍。
反应过来后，白轩想今天自己是不是太啰嗦了，一个大男人，在女朋友面前抱怨什么，况且说了也没用，明知道不能改变什么，自己只不过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有一个发泄的窗口罢了。
这些负面的情绪，别人不一定想听。
“你在干嘛？”白轩苦笑着闭嘴，换了一个话题。
电话的那头，唐婉晴似乎愣了一下：“啊，没有啊，我，我也在外面啦。”
她犹豫了片刻，最后才支支吾吾说。
“干嘛去了？这么晚还在外面？”
“没有啦，就跟朋友出来酒吧坐了一会。”唐婉晴说：“现在准备回去了。”
她说完，似乎有车就停在前面，白轩听见电话里吱的一声刹车响，随后响起关车门的声音。
“跟谁呀？”白轩也是无聊，随口问。
印象中，唐婉晴好像在那边也没几个朋友，以前聊天听得最多的就是，下班之后她都懒得不想动，因为每天接触客户太多，所以说话的嗓子都干了。
所以在外面吃个饭后，回到宿舍冲完凉就直接躺在床上了，加上天气冷的原故，更不愿意出门。
有时给自己打电话都是躲在被子里，然后听她唠叨今天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客户，又或者是工作上面有些什么不懂的向自己请教，就算是逛街，通常都是跟一起过去的同事在附近逛逛街，要不就是公司厂聚餐，也没听她说有很多的节目。
白轩今晚心情不好，有太多的话想跟女朋友说了，这也是他走出来的原因，心里面的想法，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只是面对心不在焉的唐婉晴，此刻的他倒有些疑惑：“你跟谁在一起呢？”
“你不认识的！”唐婉晴没有过多解释，一句话搪塞过去。
这时，车里响起了一阵舒缓的音乐，随着音乐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唐婉晴系好安全带。唐婉晴应了一声之后，回头跟白轩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挂了。”
电话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似乎系紧了安全带，不过语气里有些失措，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那一瞬间，白轩的心里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那声音听上去有点熟，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但他不敢肯定。
“哦，也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有点累了，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吧！”
直到挂了电话之后，白轩什么也没问，抬头仰望夜空，突然间觉得江城其实也挺冷的。
呼啸的风从路口刮过，又呼啸着卷起地面的落叶灌入巷子，烧烤的油烟一下就给吹了起来，燃烧的炭火在烧烤炉上仿佛狂魔般卷动，就像白轩此时的心情，凌乱无序。
白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抽剩的烟蒂用力的弹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用力的挪了挪。
“翔子，我们再来一杯。”
经过旁边桌子的时候，不时有人抬头看他，夜色下，白轩那张带笑的脸线条分明，轮廓在昏黄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有几分清瘦，也有几分俊朗。
短寸的头发用保湿的啫喱水固定成时尚的发型，因为刚刚从总部出来，白轩身上的衣服没换，笔挺的西装与大排档多数穿休闲装的人相比，显得出类拔萃。
那凌厉的眼神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十分坚毅，仿佛是从一场商务谈判刚刚凯旋归来的赢家。
正跟老婆低声谈论着什么的王翔抬头，有一瞬间，他以为白轩跟女朋友达成了共识，暂时不打算离开公司，笑嘻嘻的从桌子上端起酒杯，大声说：“没问题啊！”
可是等到对方走近一看，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
多年的老同学，他对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人太了解了，白轩刻意装出来的笑容有多勉强，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所以……还是没得聊？
王翔不禁跟老婆对望一眼，白轩刚刚走开打电话那会，两人就一直私下谈论关于他辞职的事，王翔本来想着如果一时冲动的话，经女朋友的劝说，白轩冷静下来之后，应该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明显不是这样，王翔看那远远走过来的身影，那模样还有些意气风发，但背后依然还是孤独和失落啊。
他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先说好，今晚不喝醉不准回去啊！”
男人有时候大概不用说太多。陈莉原本还想劝丈夫一下，明天不是周末，还得上班呢，但一看自己的老公跟白轩两人装出来那无所谓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低下头苦苦一笑。
“那我也陪你们喝一个！”下意识的，给两人将杯中的酒倒满之后，陈莉也举起了杯。
“对了，老同学，你帮我留意一下，那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子？”
带苦涩的啤酒滑入喉咙，陈莉抿了一小口的同时，听见白轩的声音朗朗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