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正月,天气还有几分寒冷,雕花窗棂下的锦榻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对着窗外的亮光正在做针指,手上拿的是一个男人的帽子,正在认真绣着。
门帘发出一声响声,一个丫头冒冒失失地就走进来,房里榻旁有一溜四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妈妈,还有三个丫头,都是手里拿着针线,听见这声音,都抬头看一眼。
“花开,你这个冒失的丫头,交待你多少次了,要轻手轻脚的,你又这样冒失了。”上年纪的妈妈责备刚进来的丫头花开。
花开对着妈妈抱歉地笑一下,还是有几分慌张:“秦妈妈,三姨娘的娘家人又来了。”这一句话让房里的人都吃一惊,只有榻上坐着的小姑娘微微笑一下,只有她一个人继续做自己的针指。
另外一个丫头水月赶快站起来,在房里看着道:“咱们赶快把东西都收拾了吧,一会儿姨娘又要来借东借西的了。”姨娘家里一来人,就要在这里住几天,一住几天,就要到这里来借东西。
秦妈妈也站起来,指挥着丫头开始动手:“那个阁子上的对瓶,先收起来;再把那两个茶碗也收起来,换两个粗瓷的出来。”
坐在榻上的小姑娘沈怡真不能不笑一下,每一次姨娘家里来人,我房里就象鬼子进村,要学着坚壁清野,但凡好一点儿的东西都要放起来。
“我的姑娘,你还在笑,快把你腰上的玉佩解下来,换一个不好的戴着。”秦妈妈眼睛在房里四处看着,把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姑娘身上戴的一个羊脂玉的秋山壁,这是一块上好的玉佩。
沈怡真嘻嘻笑一下,正在低头解腰带上的玉佩,听到房门外脚步声响,就冲着秦妈妈又是一笑道:“来不及了。”
果然打着门帘进来的是父亲的三姨娘,做人姨娘的当然是长相俏丽,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一进来就笑嘻嘻地问秦妈妈道:“大姑娘在吗?”
沈怡真从榻上坐直身子,淡然一丝微笑道:“姨娘怎么得空儿来?”家里的姨娘都是无事不会来的人。
“哎哟,大姑娘又在绣花呢,”三姨娘一坐下来就好听的话先说出来,顺势坐在锦榻上,把怀里的小男孩放在榻上:“少爷想姐姐了呢,要来看看姐姐。”然后眼睛一看沈怡真腰间的那块玉佩,眼睛立即就直了。
秦妈妈赶快道:“姨娘来有什么事情吗?”再让三姨娘看下去,什么东西都得开口来要。三姨娘这才一脸是笑对沈怡真道:“我娘家兄弟和兄弟媳妇来看我呢,咱们沈家在这城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了,舅爷舅奶奶来了总要留下来住两天吧,所以姑娘寻几床铺盖给我,让我招待客人。”
房里的人一直拉下脸来,只有坐在榻上的沈怡真还是微笑中。花开带了气道:“姨娘要铺盖,应该问老爷要才是,老爷不在家,可以去铺子里去找,怎么铺盖都往姑娘这里找呢。”
三姨娘回过头来也冲着花开沉下脸道:“我在和大姑娘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再转过脸来看着沈怡真又是一脸笑嘻嘻道:“我娘家兄弟,姑娘可记得,正月里才来给姑娘拜过年,还给姑娘买了一个花灯呢。”
秦妈妈也看不下去了,站在榻前道:“姑娘小呢,姨娘无事就来找东找西的,这可怎么行。姨娘有话还是和老爷说去吧。”
眼看着一场争执又要起来,坐在榻上的沈怡真轻声咳一声,对花开道:“你们那房里我记得还有两床不要的铺盖,找给姨娘吧。”然后继续垂首做自己的针指。
花开这才气不忿的出去,三姨娘却还是不走,继续坐在榻上指着自己所出的少爷和大姑娘说话:“姑娘这玉佩可真好看,安平王府里送来的东西就是好。”
三姨娘不走,秦妈妈和丫头们都站着,不是为恭敬,而是觉得站起来象是好阻拦这位三姨娘一样。
另一个丫头夏依接上三姨娘的话道:“姨娘也知道姑娘这玉佩是王府里送来的,是送给姑娘过年戴的。姨娘要是要走了,姑娘过生日时没得戴,王府里来人看着可就不象样了。”
被揭破心事的三姨娘有几分尴尬,不过她从来这样,尴尬完了,下次来要东西依然不会客气。而且这一会儿还有话说:“是少爷看着喜欢,大姑娘想一想,舅爷来了,少爷身上没个象样的东西,让人看着也不象咱们沈家的少爷,家里可就这一根苗。”
花开快手快脚的抱着两床铺盖进来,往跟三姨娘的丫头手上一塞,这才对三姨娘道:“铺盖来了,姨娘快请回去招待舅爷吧。”
三姨娘这才不高兴的站起来,抱起自己所出的小少爷,眼睛犹在房里留恋的扫一眼,这才走出去。就这最后一眼,每一次都让沈怡真想要笑,实在是太可乐了。
等三姨娘出去了,房里众人这才坐下来继续伴着沈怡真做针指。过一会儿,花开还是有些生气,道:“姑娘真是好性子,下次姨娘们再来,只管训她们两句就是,象是哪一家的姨娘都比咱们家的姨娘要安分些。”
眯着眼睛绣东西的秦妈妈说一句道:“不要再说。”花开这才不说话,绣了几针,秦妈妈才缓缓道:“姑娘迟早是要出嫁的,在家里和姨娘们大呼小叫的让人知道可不好。咱们一起熬这几年就是了。”
水月也笑着接话道:“咱们这小城里,有规矩的哪有几家,我听人说京里的大家,可不允许姨娘这样胡闹,只是我只听说没有见过。”然后看一眼秦妈妈,秦妈妈是去了的太太的陪房,是从京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