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姐儿答应重新睡下,两个丫头把锦帐掖好也去睡。花开也睡不着,她和真姐儿自小长大,觉得家里最贴心的人就是自己。可是现在,花开在被子里噘嘴,来了两个又大方又展样的红笺绿管,以后我花开,还怎么办?
把头从被子里重新探出,睡在身边的红笺闭目象是睡着。她和绿管来了两天,花开等丫头们打着殷勤旗号,其实探问来历,不想人家果然是王府里出来的,只是含笑微笑,一个字也没问出来。
花开轻叹口气,姑娘去到王府,做丫头的总要事先打听前路如何,不想我果然无用,什么也问不出来,就是王爷有姨娘几个,红笺绿管也但笑不语。
船外水声轻响,夜里也没有停船,花开睡着了,真姐儿也睡着了。梦中一片银白色的月光,飘然在真姐儿的梦中。
第二天早早起,真姐儿怕起晚被人笑,脑子里有这件事,其实没有睡沉稳。醒来时时辰儿更好,窗外刚有白光,真姐儿坐起来。红笺警醒,先起来服侍;花开也起来,又给自己主人脸上贴黄金:“昨儿我就说,您怎么也起不晚。”
红笺微微笑,不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花开起来,红笺就退后,快手快脚把两个人的铺盖收拾进木柜内,这才打开舱门,外面的丫头妈妈们一起进来。真姐儿又打量这船舱,幸亏不小,和自己家里的屋子差不多大了,不然可怎么占得下这么些人。当然沈家房子小在过去宽敞宅院中算是一些。
去给赵赦请安,赵赦也已经起来。他惯于起早习武,在船头上打了一趟拳,回来洗过换下汗湿衣服在看昨天小船送来的公文,听到外面回话:“姑娘来给王爷请安。”赵赦微笑命:“进来。”
真姐儿穿一件流彩暗花淡黄色锦衣,下面是银纹绣百蝶穿花湘裙,恭恭敬敬走进来行礼:“表哥昨夜睡的可好?”
“我好着呢,倒是你好不好?”粉妆玉琢地真姐儿进来,赵赦嘴角边微笑变成含笑:“会不会择床,昨儿下午睡得久,晚上要睡不着,是不是又想家?”
这随口的一口话,让真姐儿颇费神思。说不想家是假的,而且象是自己没有父女情;说想家,表哥听到未必喜欢。真姐儿思虑一下才回话:“想总是想的,不过临来时父亲说,有表哥教导,就象在家一样。”
赵赦呵呵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他在京里见皇上,是君臣奏对;别人见他,多为下级,是对他奏对。无意中问错话,让小媳妇儿好生为难一回。不过回答得挺好,赵赦很是满意。他原本坐在书案后,这就起身往榻边去,再让真姐儿也过来坐下:“陪我用早饭,真姐儿喜欢吃什么,过来告诉表哥。”
不过睡一觉,真姐儿又恢复拘谨,她老老实实坐在绣玉堂富贵的锦榻上,低声道:“昨儿表哥赏的玉兰片,我就爱吃,想来船上采买新鲜菜不容易,表哥特指给了我,我吃的不少。”赵赦一笑,这是他昨天晚饭挟给真姐儿的菜,这孩子还记得:“你爱吃天天有,只是不容易克化,尝个新鲜也就是了。”
看到真姐儿站起来答应,赵赦更是有笑容,:“只有你和表哥在一起时,不用摆太多规矩,不用句句话都起来回。”
“是,”真姐儿还是站着答应了,重新又坐下。等早饭的时候,往窗外看,看到两只小船飞也似地划过来,真姐儿恍然大悟,这船虽然是不停,可却有这小船运送新鲜菜蔬等东西。古人骄奢银逸可见一斑,这样一想,自己窃笑,我此时不正在骄奢银逸。
早饭送来,有一碟子盐渍笋片。赵赦亲自动手把这一碟子菜放到真姐儿面前,对布菜的赵吉点头:“你会侍候。”赵吉得到这个彩头儿,满面笑容行礼下来:“姑娘说爱吃,奴才就去告诉厨房上的人。可巧儿采买的船也到得及时,这才赶着早饭能上来。”
还在心里想骄奢银逸的真姐儿,收慑心神吃早饭。再说这句话,真的是在说自己了。饭后赵赦犹不让真姐儿走,他自己坐在榻上拆公文看,让真姐儿坐在对面,给她一个玉玲珑在手中玩。想到什么要说的,就随口和真姐儿聊几句。
坐在对面的真姐儿,玩着玩着眼睛又看向外面,这一会儿行驶的河道窄,岸上有集市,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可以看到他们面上的笑容。真姐儿也笑微微,再想逛集市,只怕是不可能。
把公文看过的赵赦抬头,喊赵吉拿笔墨来批字。对着又偏着小脑袋微笑出神的真姐儿,赵赦也是一笑,告诉赵吉:“岸上为何热闹?”
“回王爷,今儿有大集市。”赵吉回过话,执笔在手的赵赦道:“让船靠岸停下,放小舢板下来,我批完这公文,带着姑娘岸上逛逛去。”
赵吉答应过出去,真姐儿喜出望外,不敢相信地乐滋滋对着赵赦:“真的吗?”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涨红脸下榻对着赵赦行个礼:“多谢表哥。”
“坐吧,你这孩子,只是往外面看,还是一个贪玩。”赵赦还是这样说,真姐儿红着脸低低应声:“是,”自己很不好意思。看到砚台上墨汁无多,拿起墨条用水盂添了水,垂着眼眸研起墨来。
赵赦批公文很快,有几封他看的时候就皱眉,放置一旁不批。把批好的交给赵吉,赵吉先摆到书案上等墨干,再回王爷道:“舢板已经放下来,王爷和姑娘要上岸,这就可以去。”
皱眉的赵赦把让他恼火的公文丢到脑后,对着虽然低头坐得老实,其实人唇边有笑面庞明亮的真姐儿温和道:“去换衣服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