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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枉劳人间白玉盏

宫宴上的事情洛依尘半点儿也不知道,但是如今府上的事情她却是不得不管了。她回府之后还不曾见过府上的一众人,连到底人家三个小妾姓什么都不知道。

要说段凌肃这府里,其实人还真不算多,正妃一人,侧妃一人,自是丞相府的小姐张氏,侍妾三人,吕氏蓁蓁,成国公家的庶出女儿,胡氏晨月,皇商胡家的嫡出长女,还有宫里耿贵人的同母妹子,耿欣茹。

“夫人,外头洛家的老太太来了,要见夫人。”小南此刻进了洛依尘的屋子,一脸尴尬的跟她报这样的小事儿。洛依尘回府之时没有带侍女,玉艾也留在了光明顶,只有段凌肃新派过来的几个人和小南能用。但这些人只有小南算知根知底能放心用的,洛依尘也没法子,只能是除了贴身的事儿都让小南一个侍卫去做。

“如云,你去门口瞧瞧,给她些东西打发了。”洛依尘让小南出去之后便招过来一个侍女,让这侍女去打发她的祖母。洛依尘并非不想作威作福,只是林氏是认识她的,若是一时间见了她,知道了洛清荷的事情,岂非又多惹出很多麻烦。就算林氏知道保命,但活人的嘴毕竟都不是严丝合缝的。

如云一听,心想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丫头能处理的,若是那洛府的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到时候拾掇她一个丫鬟还不是轻而易举。如云想了想,跟洛依尘道:“王妃,奴婢身份低微,去给老夫人奉茶怕是怠慢了,到时叫人说咱们王府失了礼数。”

洛依尘想了想这话也没错,毕竟洛华安的官位也是个四品,四品官员的母亲,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用个丫鬟就打发了,只能是想了想,道:“你去找张氏,就说是我的话,让她把人打发了,怎么个打发法儿都行,若是她看上什么东西,不值钱的便拿去,实在说不过去,就拿着扫把给我轰出去。”

张静怡走在去往花厅的路上就在想,这是她入了王府之后头一次出那个小院子,也是洛清荷头一次以正妃的身份让她去做什么事情。张静怡其实怎么也想不明白,宫里的钰妃都生死不明了,洛清荷这个时候仰仗着什么去作威作福?她出门的时候现换了衣裳,刻意换了套做工极好却并不扎眼的,总不能失了身份。

一进花厅,张静怡就看到了坐在那里喝茶的洛家老夫人林氏。要说这林氏华成也算是出身名门,当年孝嘉成皇后林玉成的妹妹,虽说家道中落,嫁到洛家做了贵妾,但后来扶正也过了这些年,奈何身上的小家子气却半点儿也没少。张静怡可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一见林氏的做派便皱了眉。

“老夫人是来见王妃的?只是王妃前些日子病了,身子还没大好,便只有妾身来给老夫人添杯茶了。”张静怡毕竟还保持着大家小姐的礼节,陪着笑脸说完了这些话。她倒算不上是惧怕洛清荷的正妃之位,但今日的事情段凌肃定然会知道,总不能显得她小家子气不懂事儿。

“你算哪根葱?我是来见我孙女儿的,怎的只派了个得脸的丫头出来,难不成端王府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林氏上下打量了张静怡一番,只觉得也没多华贵,心想这端王府不会穷到只能穿些湖蓝浅绿的立领长褙子,若是寻常侧妃侍妾,怎么也要穿红着绿的,哪能这么素淡,一时只把张静怡当做她的清荷身边儿得脸的大丫头。

林氏是带着自己的亲孙子,洛华安的侄子洛其琛来的端王府。孩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乖顺的跟在林氏身后。她这次来还真是不得不见洛清荷,林氏心大着呢!洛其琛的年纪不大,若是能接着端王府这条线进宫给皇子做个伴读,这来日的前途还不是远大光明?这会儿洛清荷不见人,她总不能跟个丫头说这话。

张氏哪里知道林氏是不识货,没看出她这身儿衣裳值不值钱,只当是林氏故意落了她的脸面。一时间场面便有些难堪,张氏不说话,可架不住林氏是个能说的。这话颠过来倒过去的,无非就是她的孙女儿多有本事。

“去请王妃过来,就说这客我陪不了!”趁着出门喘口气的功夫,张氏压低声音跟身边儿的丫鬟怒道。

那丫鬟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去棠园请洛依尘,奈何洛依尘是打定主意不出面,硬是不肯见客,小丫鬟踌躇半响,只能再回禀张氏,挨了好一通骂。但张氏此刻却自觉明白了什么,竟以为今日之事是洛依尘计划好的。

先是叫林氏过府,然后让张氏出面,到时候被林氏逼到份儿上,只要张氏急了,做出什么不合礼法的事情,段凌肃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便是一个不敬王妃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张氏越想越恨,但又没得法子,只能又回了屋里,陪林氏说话,巴不得她赶紧走。

奈何林氏实在不是个会看脸色的,就算会看,如今仗着年纪,也早不愿顾忌了。直把张氏看的没辙了,茶是上了一壶又一壶,果盘也撤下去两碟,又加满了递进来。就连张氏身边儿的丫鬟都受不了要抱怨了,她都跑了棠园七八趟了,奈何王妃就是咬定青山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家呢!

眼看着就到午膳时分了,张氏心道都这个时辰了,难道这洛家的老夫人还能饿着肚子在这里苦等不成?谁料到张氏这大家出身的总归学不来人家的小家子气,当林氏要求在王府用膳时险些背过气去。

张静怡总算是知道洛依尘有什么盘算了,弄来这么个亲戚让她伺候,不真拿扫把打出去还真是难。张氏这是忍了又忍,终于吩咐人上了菜,摆了一桌子的膳食,唯恐这林氏又给她整出些幺蛾子。谁料林氏是真不客气,一见上了饭,立时拉着洛其琛坐定,迅捷的开始吃饭。的确是吃饭,张氏此刻已然不敢拿用膳两个字形容林老太太的吃相。

不等张氏坐下动筷,林氏忽然下手撕了一块肘子肉,递到洛其琛面前,朗声道:“琛儿,快些尝尝这王府里的肘子!”

原本张氏就是强撑着恶心拿起的筷子,打算意思两下,谁料见此情形,一时不耐便把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在见识了林氏的吃相之后,张氏实在佩服起洛依尘来,用这么个人来恶心她,就算是拼了被王爷责罚,这人她也不陪了。想到这里,张氏忽然便轻松起来,冷着脸站起身,带着丫头便往棠园去寻说法了。倒是林氏还忙着给孙子喂饭夹菜,竟连张氏出去了都没注意。

哪知此刻陈子离正在棠园,一听外头杂乱的脚步声,不由得笑道:“定然是张氏,你把那么个麻烦交给她,只怕她要嫉恨你个一年半载的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林氏的嘴脸,我若是此刻出去,还有命没有?”洛依尘瞪了他一眼,不甘愿的站起身去外头见张氏。

果不其然,张氏一见她,当头便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自家的穷亲戚来府上打秋风,倒是叫妾身去吃气!如今妾身也陪不来这个贵客了,王妃若是要责骂,妾身也无怨言。”

洛依尘自知理亏,她今次也的确没想跟张氏过不去,尤其张氏进府之后甚至连段凌肃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她也犯不着给人家添堵。这也的确是林氏太过难缠,定然不能让她知道了洛清荷的事情,否则她一定亲自把人给打出去。

“侧妃误会了,我的确没有与侧妃过不去的意思,既然侧妃说陪不了洛家来的人,那便叫吕氏她们去好了。只管传本,传我的话,能打发就打发,实在不行就当是来行乞的乞丐,打出门去也罢。”洛依尘说完,也不管张氏难堪的脸色,直接关门进了屋。

如云看了看自己跟着的这个主子,心里一阵悲哀,她这到底是跟了个什么人?见张氏愣在那里,没有走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侧妃若是身子不好,还是快让旁人去陪着吧。这样的事情,王妃也不是说假的,真要是伺候不了,打出去了王妃也没二话的。”

张氏狠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也不敢多打扰王妃了,到时候失了礼数,妾身也只能亲自去王爷处领罚了。”她说完,脸色铁青的就去了吕氏的院子。

吕氏虽是庶出,但毕竟也是大家出身,国公府的小姐。张氏也的确没怀什么好心,她伺候不了的人,吕氏又能忍多久?

事实也的确如张静怡所料,吕氏硬撑着陪林氏吃了这么一顿饭,迫于是王妃和侧妃两人的交代,实在不好拍桌子走人,但心里早已是不耐烦得紧。

林氏倒是吃的快,一大桌子的菜不管愿不愿吃,样样都戳了几筷子,若是碰上那爱吃的,恨不得要把盘子舔净。有的菜更是一味的挑里头的东西,把好端端一盘黄瓜拍肉挑的只剩下黄瓜了,活像是八辈子没见过肉一般。

吃完饭,林氏忽然拿起手边儿上的盘子,对吕氏道:“呦,这盘子瞧着可真是好看呢?不知这府里还有没有多的,也让我带回家去,摆着瞧。”

吕氏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又陪着笑脸儿道:“这,这盘子,后厨怕是没多的,都是计数的,也不好给您老拿着。”吕氏脸上此刻也是真挂不住了,谁能想到王妃家里还有这样的亲戚?

林氏听了这话颇为不满,但瞧着吕氏的样子也不像作伪,打量着她是个通房侍妾的,想来也说不上话,便自认为大度的道:“这既然没多的,便把这桌上的给我拿着好了,到时就说是我打碎了,总不能内府连几个盘子都给不起了吧?”

吕氏听了,还没说话,便见到林氏拿一旁案上的抹布抹了几下手边儿上的几个盘子,摞起来便递给了洛其琛。吕氏一见便坐不住了,但世家女子还是讲究教养的,只是冷了脸色,出门跟站在门口准备着赶人的如云轻声道:“快去叫王妃过来!这人我是不陪了,就算是王爷回来,我也照样这个说法!连盘子都要拿着,也不知这洛府是穷到了怎样地步!”

如云听了这话,也是脸色发白,她怎么也想不到林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吕氏行了个半礼,便往棠园跑。拿抹布擦盘子的事儿都做出来了,她哪还敢真拿着扫帚把人赶出去,到时候再把她的扫帚也带走,岂不是丢人丢去街上了?

洛依尘听了如云的回禀,气得拿着剑就要出去砍人,也幸而陈子离拦了她一下,才将将把剑放下,道:“这还真是,真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给本尊拿了扫把轰出去!瘸了残了的,算本尊头上!”

“王妃,这,这不好吧。到底是您母家的人,这般做岂非是丢了脸面?”如云说完,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饮茶的陈子离,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又看向洛依尘。

“丢脸?有什么比来府里打秋风更丢脸的!就按本尊说的办,难不成真要本尊自己动手那扫帚!”眼见着洛依尘就要亲自提剑砍人了,陈子离忙给如云使了个眼色。

如云也不敢再说什么,忙道:“是,奴婢这就带人去请老夫人出去。”她说完想走,却又迈不开步子,这王府里的大丫鬟,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又为难的看了洛依尘一眼。

一见如云还不走,洛依尘又嚷嚷道:“谁要是敢给本尊说一个能听得下去的字儿,就跟着她一起滚出去!”这语气神态倒是把面前的笑丫鬟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喏喏应是,紧赶慢赶的出了屋子。

其实这些个下人心里也犯嘀咕,这若是不按王妃说的办,那就是实打实不想在这府里混了。但要真是拿着扫帚把那林氏赶出去,她们也照样没法儿混了:王爷要是知道她们干了这般混账事,还不是要拿着扫帚把她们打出去?

如云想了又想,到底是叫上小南一起去了。小南见陈子离还在院里,也知道他这护卫没什么用武之地,便跟着如云去了花厅,一进门就看到吕氏在外头院子里哭。

小南愣了一下也不好多问,却听得里头传来林氏的声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王妃面前得脸的通房妾侍,凭什么请我们祖孙出去!还说什么打秋风!别以为你在门口跟丫头嘀咕我就听不得!少不得到时候告到王爷面前,到时候可瞧瞧吧,是你个通房丫头能把我赶出去,还是王妃把你赶出去!”

如云听得这话险些绊了个踉跄,还是小南拉了她一把,才缓过神来。若说原本没敢拿扫帚,如云这会儿却是想回去那棒槌了。小南更是冷了脸,这话要是让洛依尘听见,还不是要把洛府整个给掀了?到时候又是他们这些侍卫们去办这种地痞无赖的事儿。

“呦,这是谁气着老夫人了。快,快给老夫人上茶!老太太消气儿,这王妃今儿是真不太舒服,倒是劳烦您在这儿等了这么许久。这索性王爷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见着这一地狼藉的也不好。不如老太太先去换身儿衣裳,整整头面,到时候也好跟王爷说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了您老脸子看。”如云扶住林氏,又瞪了一旁抱着盘子的洛其琛一眼,恨不得真一脚把这对不要脸的祖孙给踹出去。

洛其琛毕竟还小,被如云这么一瞪,顿时哭出来,大呼道:“祖母,我要回家!”他这一哭不要紧,林氏忙是甩开如云的手,去哄孙子。

如云被她甩的往后退了两步,瞪着洛其琛不挪眼睛。洛其琛虽说年纪小,但却比林老太太会看人眼色的多,知道这是待不下去了,一个劲的撺掇着林氏回家。林氏到底是疼孙子,被洛其琛这么一闹,也应声要走。

一屋子的人是巴不得她赶紧走,一听这话,备马的备马,引路的引路,一时间上上下下倒像是送神一般把林氏送出了门。林氏自己抱着几个没洗刷的盘子走出了端王府,对于洛依尘不肯见人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住的骂白眼狼。但这也没什么用处,反正她骂的是洛清荷,洛依尘巴不得她多骂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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