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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小轩独坐相思处

且说游湖那日回府之后,洛华安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火,更不曾寻谁的不自在。仿佛自从出了洛清晏的事情之后,这个老匹夫就再不曾跟剩下的女儿过不去了。

皇帝是几日后走的,走时又是官员相送,百姓跪地。只是有一点,皇帝许是真的看重安家,直接把安成严调去了京城,虽说兵权不再,但官位连升两级,又调任京里,此次南巡更是命安成严随驾,也算得上恩宠日盛。

洛家封了皇帝住过的那个院子,其实也算不得太大,又是皇家出的钱,洛华安乐得供起来就是。他此刻最忙的,不过就是洛清晏的婚事罢了。

一个月后,就在过年前,洛府与石府择了个黄道吉日,让石凝杰,洛清晏办婚事。这一日,不只是洛蓉想去看热闹,便是洛依尘都打算着去看戏,看看她的大姐是如何不情不愿的嫁进石府的大门。

辰时,洛清荷带着洛蓉一并到了烟雨阁,准备叫上洛依尘,一起去月琳阁给洛清晏添妆。她们到底也算是本家姐妹,今日又是大姐的好日子,若是不出面便说不过去了。

石家和洛家都是云杭城里的高门,两家如今又结成亲家,这婚事准备了一个多月,云杭城人尽皆知,算是极隆重的。

远远的,洛依尘她们就看到府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前来祝贺的夫人络绎不绝,各种礼物都有专人收拾,洛府的管家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眼睛眯成了细缝,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瞧瞧,这就是有个好父亲的好处,就算是为了什么腌臜事情才成亲,这会儿也有这么多人来抬举她。”洛依尘跟在洛清荷身后,和洛蓉说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三妹,咱们这会儿是来添妆的,不是来闹事。她如今已经这样了,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愿,你便放过她又能如何?她终究不会比你过得好,这不就够了吗?”洛清荷语重心长的劝着洛依尘不要闹事,她实在是不想今日再闹出什么事情了。

洛依尘撇撇嘴,看着洛蓉也是一样的表情,两人相视笑了笑,都老老实实的跟在洛清荷身后不再多话。

洛府上下早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得喜气洋洋,越往月琳阁走,来往添妆的女眷就越络绎不绝,不住口道贺。

洛清晏身着浅红色撒百合花的对襟褙子,银红色裙裾,就算这不是她期待的婚事,这时候也是双颊晕红,站在刚刚养好伤的何氏旁边,娇羞无限,平添几分温婉动人的楚楚姿态,比往日更惹人怜爱。

一进门,就见到洛清晏端坐在梳妆台前,全福夫人满面微笑的为她梳头,一边梳一边高喊:“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出行遇贵人……”

“想不到大姐姐也有这样害羞,说不出话的时候,当真罕见。”就在这时,洛依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本寻常的姐妹打趣话语,从她嘴里说出,却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格外的刺耳。

何氏皱了皱眉,看着洛依尘破天荒一身的海棠红,赤金嵌宝的首饰,妩媚亮眼,竟比洛清晏还要鲜亮,心中越发恼怒。

今天是清晏添妆成亲的日子,自然她是主角,结果这洛依尘却如此打扮,存心要在众人跟前压洛清晏一头,其心可诛。

若在平日,何氏定然会开口为洛清晏解围,但这次却并未做声,而是看洛清晏如何处置。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平日里娇宠呵护,处处周到,但从今儿起,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洛清晏嫁过去就是石府的少夫人,到时候上有公婆,下有仆婢,都得她自己学着应付,她这个母亲再心疼女儿,也不可能跑去插手婆家的事情。因此,她不得不学着应对各种事端,她不能再处处为她包揽了。

“多谢三妹妹来为我添妆,如今时辰未到,三妹妹且先坐着。”因为是自己添妆的好日子,又有许多女眷宾客,洛清晏不欲在这时候闹出事端,遂笑着,又扬声喊道:“雪兰,快请三妹妹入座,上玉蔻糕和雨前龙井,这是三妹妹最喜欢的。”

见女儿能够忍住脾气,又招呼茶点,做出疼爱妹妹的姿态,顾全洛府的颜面,已经有了长进,何氏微笑着点头。

洛依尘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她素知洛清晏的脾气,原本想趁着添妆的时机惹她发脾气,让众人觉得洛清晏蛮横骄纵,到婆家也多吃些苦头。但她没想到,洛清晏这次居然忍了。

但很快的,洛依尘就又反应过来,却并没有顺势随着雪兰离开,而是掩袖笑道:“常听人说,女子出嫁后就得学着做人家的媳妇,没想到大姐姐这还没出嫁,就已经学着温柔娴淑,知道招呼我这个妹妹。”

洛清晏瞪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但手中攥着的珠花已经有些松线,随着便听洛依尘又道:“也是,大姐夫毕竟没个正经官位,姐姐出嫁后也只能称一声少夫人,自然不能再像家里这般意气风发,总要学会收敛脾气,忍气吞声。说起来,这门婚事着实委屈了大姐姐呢!”

前面的话还算低沉,唯独最后一句扬高了声音,看似在为洛清晏抱不平,实则用心埋汰她。果然,这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将过来,看着洛清晏的现在模样,再想到那句委屈,又想到几个月前安府发生的事情,顿时生出无数的臆想。

察觉到四周那些猜测的目光,洛清晏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呵斥她,却觉肩上多了只手,紧紧地按住她,示意她不要发作。但即便是拦阻洛清晏的那只手,也在微微颤抖,显然何氏也被洛依尘气得不轻。

在场这么多人,若是这话传到石府那边去,让他们知道清晏这会儿仍旧不乐意嫁,心里对清晏多了偏见,只怕日后少不得许多慢待。洛依尘,她就是看不得清晏好!当然,在这时候更不能发作,否则,当着众人的面,倒更似她们心虚,与石府过不去。

何氏正要开口,却听身边洛清晏深吸一口气,竟然抢在她前面开口,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意:“三妹妹这是什么话?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再者,父亲母亲这么疼我,又怎么会委屈我呢?三妹妹这话倒是稀奇了。”

既然洛华安夫妇这么疼她,为她选婿自然不会委屈她,也就是说石凝杰定然是好的。即使这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到底保全了石府的面子,也顾及到了她自己的颜面。

何氏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看向洛清晏的眼光也多了几分赞许。这话要传到石府那边,石府也觉得他们看重石凝杰,不会起别的心思,反而能弱化当时通奸的事情。

洛依尘眼神暗了暗,没想到洛清晏也有这么难缠的一天,只能道:“我只是觉得这桩婚事跟大姐姐不般配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说起来是我多嘴了,姐姐千万别恼了我,我给姐姐赔不是。”

这番作态欲盖弥彰,倒更像是说话语中有什么机锋,偏偏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会儿更是全想起来了。

洛清荷实在看不下去洛依尘不分场合的惹事,忽然道:“时候也不早了,三妹,咱们晚上还要去石府等着瞧大姐姐成亲,喝喜酒,也该回去收拾收拾,别失了礼数。”

洛依尘知道她这是不想过多纠缠,也明白今日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最多就是让洛清晏的名声再坏一点,其实那事儿过后她的名声早就坏了,也犯不着再在如今费什么口舌。想到这里,洛依尘也作罢,只是老实的跟着洛清荷走出去。

终于等到晚上,洛府门前的马车上,洛清荷阴着脸,这人明明说不惹事,早上还非要挤兑洛清晏几句,不说这些能少块肉不成?

“三姐,我怎么觉得,大姐姐变了?”洛蓉小声问洛依尘,她总觉得洛清晏不像几个月前那么简单了,就像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变得圆滑,也更沉稳了。

“她的确变了,变得更像她娘了。今日过后,我与她也算互不相欠了,二姐放心,只要今日她不惹事,我也决计不会再给二姐丢人。”洛依尘淡淡的说着,洛清晏如今是愈发的沉稳,只盼着不是要在婚宴上闹事就好。来日,她做她的石府少奶奶,与旁人再不相干。

洛华安一早就到了石府,这会儿见到洛清荷带来了洛依尘和洛蓉,便着人带她们往内院的席走。

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快看,新郎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大路,洛清荷她们也停下脚步张望。

洛依尘也转头望了过去,石凝杰穿着大红喜服,戴着喜庆的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一身喜气洋洋的,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下了马,对众人抱拳回礼。

真是令人恼怒呢,洛依尘心里很是不爽的想着,洛清晏果然是个能靠脸吃饭的女人。就算再傻再笨,算计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如今却还是因祸得福,让石凝杰这么个浪子都懂得回头是岸了。

将来,就算石凝杰仍不回头,也顶多就是日子无趣些,说到底还是官家的少奶奶,一辈子是衣食无忧的。想着洛清晏好赖占了个正室的名头,就算石凝杰再怎么浪荡,也不会随便休妻。瞧着这会儿的样子,只怕洛清晏这辈子的好日子都要来了。

“二姐,我不想看了。”洛依尘忽然对洛清荷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却被洛蓉拉住,示意她这会儿人多,走不得。

“你再忍一会,等开了席再走不迟。如今走了算怎么回事?来都来了,这又是大晚上的,我也不放心妹妹一个人走,还是再等等,咱们一起坐马车回去。”洛清荷说的入情入理,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二姐放心,就这么点子路,还找得到家门。”洛依尘说完就走,也不顾洛清荷拦着她。见到害了自己这么多次的人嫁人,还是个不错的门第,洛依尘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觉得一定是老天不开眼,石凝杰怎么就浪子回头了?要是让她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要当着人把石凝杰打一顿,让他今儿晚上洞不了房,让洛清晏如不了意。

知道拦不住她,洛清荷也不再多说,就这么走了也倒罢,没什么人注意,要是她拦的那人不高兴了,指不定又闹一出没脸。

酒过三巡,石凝杰摇摇晃晃的从男席走到女席,他喝的有些多了,却还是心里惦记着一件事,就这么拿着酒杯往洛清荷这里走来。

“三小姐,今日是,是你大姐成亲的日子。”石凝杰眼前冒着金星,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他只觉得这人是洛家的小姐,如此,看着那个像一些的便当做了洛依尘。

洛清荷笑着道:“石公子喝多了,快些回去吧。”她也不解释自己不是洛依尘,只是一如往常的矜持。

“别!让,让我,说完!三小姐,不,三妹,那天在安府的事情,我替你大姐给你赔个不是。你,不要,别往心里去。”石凝杰已然是醉的很,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倒是洛清荷听着反而高看他一眼。

洛蓉冷眼看着听着,心里嗤笑一声,想着若是洛依尘在这里,只怕要一拳打过去。这人倒是想得美,不往心里去,这是什么事儿就不往心里去?

石凝杰的事情洛清荷果然没放在心上,过后便同洛华安一起回了府。她只心里奇怪,怎的洛华安明明不见洛依尘的影子,却半个字也不提,一句话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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