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黎越当然对仡芈夕雾不服气。他好好的在王位上坐着,一没生病,二没瘫痪无能,凭什么就要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上位?可恨他被关在内室中、无法逃脱。
加冕仪式结束后,仡芈夕雾穿着西域女王的服饰,手执权杖一步一步走近塞黎越。
塞黎越的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污糟的头发耷拉在脸庞两边,衣服已经破旧,再看不出一点昔日王者的风范,苍白的面孔有些苍老并伴着病态的孱弱。当他看到站在面前的少女已经挽起了乌黑亮发,九尾凤簪牢牢插在发间;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额间一枚小小的梅花印记;一袭明黄正装,无不显示眼前人的高贵。
她半句话也没有说,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个蝼蚁。没有丝毫不耐、厌恶,却也没有胜利者的兴奋。
仅仅是一个姿态,已经深深扎痛了他的眼睛。他低声咆哮,曾经他才是那个用这种眼神看天下苍生的人。现在居然成了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很痛苦吧?哎,何必呢。”耳边是她轻灵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是还是能听出一丝怜悯感慨。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女王,却是自己给她的机会。
塞黎越不知道多久没有说话了,此时他的声音不再清澈,嘶哑的声音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呵呵,呵呵呵……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求你,你会放过我吗?”要说她还没有成为苗疆领导者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她怎么会轻易放了他,给他创造对自己有害的机会。
仡芈夕雾依旧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娘生下我后,自知死罪,即便我亲眼看见你欺辱我阿娘,可阿娘依旧叮嘱我和阿爹。逃出圣塔后就跑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以不洁之身侍奉神灵,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所以她说她的死不关任何人的事,不要给她报仇。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你为了自己的权利,先是设计杀害自己的亲妹妹,既然我阿娘都觉得是罪有应得,我也就不争了。可你居然那么残忍的杀了我阿爹!我父母皆死于你手,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的就算了?”
塞黎越大吼:“这怎么可以怪我!当初,当初阿锦的呼声比我还高,民心所向,人人都信任阿锦。明明我才是苗疆王上,是父王亲封的。可是,大臣递折子却说锦公主更适合当王上!这都是我的,她做过什么?!就可以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她听到这些明显不耐烦了,“够了!我阿娘知道你的委屈后,当夜进王宫,说自愿进入圣塔成为圣女侍奉神灵一生,为的不就是怕你这个哥哥心思不正、误入歧途吗?老苗疆王一听爱女做出如此决定,当场大发雷霆,可阿娘一再坚持,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你岂会不知?!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你的贪心作祟,与人无尤!”
突然,她的嘴角翘起,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你是我的舅舅,我不会杀你。相反,我要你好好活着。日日美味珍馐,夜夜绫罗缎塌,病了有巫医,寂寞了有你的后宫美人。只是你的这辈子是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了,只能在这方小屋子里窝着,还要忍受蛊毒的侵扰。我要你活得长长久久,才能弥补你的过错。”
她说的是那么简单,可塞黎越听在耳中宛如魔音,“你……你……你要做……你要我,要我生不如死?”
仡芈夕雾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不置可否,瞬间绕花了随从的双眼,可塞黎越却不安起来,挣扎的厉害,可偏偏手铐脚镣均锁在墙上,他睁着惊恐的双目,双手在空中乱抓,耳边传来他不断的求饶声:“我知道错了,夕雾,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是你舅舅啊。要不,要不然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我求你了……”
门缓缓关上,里面还有不断求饶怒骂的声音传出来,仡芈夕雾深呼一口气,吩咐道:“日日好喝好吃的伺候着,其他的不问,孤只要他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跟着仡芈夕雾的两人战战兢兢,哪敢不从,慌忙称是。
站在圣塔外,仡芈夕雾自嘲一笑,父母大仇已报,自己最想得到的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想起那个银发飘飘的男子,她果然狠不下心真的囚禁他,再说了,自己若囚不住他的心,又怎么囚得住他的人?
“在下也要离开了。今昔一别,来日有缘自会相见。保重。”
“我只想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会爱上我?一丝可能也无?”
那时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可语气却异常坚定,“在下引王上为知己。”
知己,那就不是爱人了,恐怕他想说的只是朋友吧。罢了罢了,此一生,她可能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就像是,他,也不会爱上除了那个女子外的人了吧。此刻才体会到他的心境,原来竟是这般。原来放手也可让心境释怀,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去默默的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真好,真好……现在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吧。
就在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守护圣塔的士兵到看到了刚刚加冕过的高傲女王,却如同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蹲在圣塔入口处放声的哭了起来,无人不动容。
自此后,苗疆在仡芈夕雾的带领下民风淳朴,男耕女织,欣欣向荣。一派温婉的女王陛下,一直都挂着笑容,态度和蔼大方,午夜梦回,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流过多少泪。
自慕容飏一行人和柳煜风汇合后,在苗疆过了数日就启程准备回黎国。因为柳煜风身怀玉玺之事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出了苗疆后就引来各路贼人觊觎。无论是走官道还是走乡路,总会遇到或多或少的埋伏。
四人不知错过了多少歇脚的客栈,一边赶路,一边防备,甚是折磨人。
柳煜风感觉好像是自己身上带的玉玺招惹的祸事,可是这事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疑惑间他看向了慕容飏,只见他也眉头紧锁,问道:“这几日来,各方人马围堵我们,可是有什么要抓我们的理由吗?”
谢泠兮回道:“前日那批不是西域来的吗?听说西域大军已经撤了,但是三王子的举动彻底惹毛了西域王,眼下西域王特别重视四王子。那么问题来了,前天来的到底是谁派的?”
柳煜风见二人怀疑西域那边,就不会猜到是玉玺的可能。柳煜风站起来走了几圈,看百里冥箫闭目养神,就说道:“今晚我来守夜吧。你们好好休息片刻。”
慕容飏见谢泠兮实在累极了,也没推辞,“兮儿,靠着我睡,会舒服点。”
谢泠兮自然不会假客气,心里喜滋滋的倚了上去,以至于忽略了锁骨的灼烧感,一夜是忽上忽下,云里梦里,眉头紧锁,不知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