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明223年,青屏山下,京城东街,有两座大宅子比邻,共占了大半条街,是京城文采博众的王家和皇上跟前的红人谢丞相谢家。这天,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原来是谢家大女儿被皇上选中,直接封入四妃,这种恩宠,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时间,谢家声望空前提高,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当今圣上乾帝坐拥江山,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到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坊间相传这位皇帝的皇位得的名不正言不顺,先帝曾传位于那个素未蒙面的小儿子,诏书都送到了那个孩子手上,可先帝突然去了,皇后的儿子大皇子力排异己,截杀正统,最后坐上皇位。可又怕史官笔下不留情面,才严于律己,广纳谏言,提拔先帝在位时的肱股之臣谢意霄为丞相,这才收了谢意霄的大女儿谢诗韵为贤妃。
此时没有一个人发现,谢府后院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男子裹在白色披风中望着二小姐的院落方向发呆,淡淡忧伤,但转瞬漆黑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犹记得那无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沐郎,没办法,我是谢家的女儿,我不能抗旨啊,我若走了,我爹我娘怎么办?”转瞬,他又低下头,自嘲一笑,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这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俏皮的拉了拉他的衣摆,“咿?大哥哥,你是今天过府的客人吗?是不是迷路了?兮儿也迷路了,不然就能帮你了。”只见她一脸伤心的摇了摇头,好像为自己没帮上忙而自责。慕容飏瞬间被逗的无奈,笑着摇摇头。小姑娘瞬间开心起来,闪着的大眼睛充满阳光,像是清澈的泉水,震撼着他的心。那种光华太过耀眼,灼伤了他的目,现在,他只想快速逃离这里,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那小姑娘的手依然拉着他的衣摆,不由得脸黑了几分,眼神中渐渐透露出杀气。不知小姑娘是太天真还是太勇敢,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递给慕容飏。慕容飏很疑惑,接了过来,小姑娘笑嘻嘻得说:“大哥哥,送给你,这样你以后难过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没东西擦眼泪了哦。”慕容飏有些微尴尬,盯着手绢思索,她到底什么时候就在这里了,为什么自己没发现,他又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鹅黄的裙衫,上等的水锻绸制成,红扑扑的小脸,一直挂在嘴边的微笑,举止有度,应是哪家的小姐,那小姑娘看他盯着手绢发呆,以为嫌弃这条手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上面的彼岸花是娘亲教我绣的,虽然娘亲不喜欢这种花,但我认为它很漂亮啊,娘亲也说我绣的很好呢……”越往后声音越小,但慕容飏依然能听到。这时,可能是因为他太过怪异的眼神,小姑娘微微有些发窘,“……大哥哥,再见,我要去找爹爹啦。”慕容飏想追过去,但那边的人声渐渐大了,便止了步。手里的手帕,手感轻柔,却是西戎进贡的云锻,只见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彼岸花,火红一片,热烈又有些清新,慕容飏本想丢了,不经意又瞥见角落的一个“兮”字,鬼使神差地把它收了起来,转而离去。从这一刻,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是否有着彼岸花般的结局,谁都不知道。
“兮儿,你去哪里了?母亲瞧不见你,会担心的。”谢凌麒带着谢凌毅寻了过来,谢凌毅拉着谢泠兮的发尾。那位小姑娘,也就是谢泠兮,面露悲戚,“娘亲要是知道爹的续弦居然是程姨娘,会有多失望。”谢凌麒皱皱眉头,无奈的叹口气,摸了摸小妹的头,“好了,这话别让别人听了去,再怎样,她也是个续弦,不敢对你如何,毅儿现在和我住在外院,你遇到事只管使人来找我们便是。”谢泠兮点点头,随着两个人一同向花园走去。
谢老爷在花园看到自己儿女走过来,严肃的神情伴着威严的声音响起:“兮儿,又跑哪去了,害得你母亲寻你不到,今天那么多贵客,你和毅儿别再给我闯祸了。”谢凌毅无奈的瞪了谢泠兮一眼,俯首称是。谢凌麒接过话,“爹爹放心,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谢意霄满意的点点头后就走开了。谢凌毅垂头丧气的对谢泠兮说道:“你看,一闯祸就怪我头上,你不能老实点,就跟在那程氏身边,也少拖我下水?”谢泠兮满不在意道,“她明明知道我什么性子,却由着我胡来不阻拦只是为让爹爹厌恶我罢了,这般的捧杀,我又怎会不知?我偏不让她满意,只是刚才确实有些……额,我回去会好好查查的,话说,你扮作我的样子跟在她身边,也没人会发现吧,哼!”小眼一阵鄙夷,说完,就向程氏所在的花厅走去。谢凌毅不乐意了,“大哥,你看她,说的什么话?”谢凌麒笑道:“小妹说的对啊,谁让你们长的一样,哈哈,走吧,去前院。”谢凌毅没想到大哥也在取笑他,颇为无奈地跟在谢凌麒身后。
谢泠兮走到休息的凉亭处,程氏迎了过来,“兮儿,你去了哪里,我这一会担心死了,今儿来那么多人,你要是出事了,你爹要多伤心?”谢泠兮满脸歉意,微微低头,抱歉道:“母亲,刚刚不小心在书房看书忘记了时间,后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方才哥哥去找,我才醒来,让你们担心了。”程氏松了口气,又笑得无害,拉着谢泠兮的手边轻轻安抚边向亭里走,“没事便好,你是谢家的嫡女,今儿人还那么多,无端端不见,会让人担心的。你祖母今天累了,歇的早,来,随我接待这些夫人小姐,你姐姐在宫里,母亲一个人可是忙不来的。”谢泠兮一听,这话哪是说给自己听的,明明是让这些夫人觉得自己故意怠慢客人,桀骜不驯,自家大姐已是妃子,也不敢让一个妃子接待,未出阁的小姐偏偏趁着今天又乱跑,说不定有什么私事,再传一传,自己的名声就被程氏败坏了,还好有准备,不然就完了,那些夫人看自己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耐了。
谢泠兮迈着小莲花步,装作看不到她们的眼神般,自然的进去打着招呼,“各位夫人好,你们远道而来为我大姐庆贺,真是感激不尽,我娘以前就和我说过,不能自恃身份,要有女儿家的涵养,这不,我特地新学几样甜点,来招待各位夫人,因较笨拙,偏偏这才赶来,让各位夫人久候了。青烟,快去看看,青罗到哪了,你去迎一迎。”这时,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小丫头恭身退下。各位夫人知道自己误会了程氏的话,纷纷接道三小姐有心了,夸赞谢夫人教导有方,程氏在一旁僵着笑容客气着,谢泠兮冷冷一笑,不再看程氏。
虎威将军赵潺的夫人华氏华霖走向亭子,亭中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原配一死,继室居然这样打压原配子女,身为王氏生前的手帕交,她怎么看得下去?“原谢夫人生前是挺会教育儿女的,毕竟雨墨可是王大鸿儒唯一的嫡女,怎么会不好好教导,连着外孙外孙女也定是要好好教的。小小年纪,如此讨人喜欢,也是不易了。”程氏一听,瞬间难下台来,脸色胀成猪肝色。所有夫人都站起来向华氏见礼,毕竟前不久她刚刚赐封一品浩命,华氏微微点头示意。谢泠兮回头看到华氏,感激的看着她,收敛着情绪,忍住所有想说的话,华氏笑笑,表示她都知道。这时,青烟把糕点端了上来,打破尴尬的气氛,谢泠兮招待着大家,众夫人一致夸赞谢三小姐年纪轻轻却厨艺精湛。华氏品了一口,不经意说到:“听闻贤妃娘娘送给丞相府一盆异域海棠,不知我可有幸一睹其风采?”程氏巴不得她赶快走开,两眼笑弯弯:“是贤妃娘娘有心了,兮儿,你带赵夫人去瞧瞧吧。”谢泠兮便和赵夫人一前一后离开凉亭。
走到花园人烟稀少处,谢泠兮泪眼婆娑,“霖姨……我以为你不来了,文武两家向来不合,会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赵夫人也伤感起来,抱着谢泠兮,“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娘生前与我交好,这一走,撇下你们三个孩子,谢意宵居然抬妾为妻,想来一个姨娘怎么会善待正妻的嫡子女,我怎么放心得下,你还那么小,就要和继母周旋。她爹刚评上尚书一职,你又怎么和她斗?”谢泠兮摇摇头,“这是爹的选择,他只想着自己的地位,何时又为我们想过?娘临终前告诉我们,爹是爱她的,会善待她的子女的,可我们……总之,霖姨,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赵夫人还是不放心道:“后宅之事,你又懂得多少,有多少人死在那些腌脏手段之下,你……”赵夫人深感无力,大家都心知肚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泠兮安慰赵夫人几句,有事会派人去将军府上告诉她,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