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想到女儿,褚妈妈眼中泪光闪烁。翠儿动辄就被大姨娘的弟媳打骂,只因是被大姨娘强塞到娘家的人,总被人嫌弃愚钝。每次母女相见,都会发现女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想来何尝不悲凉。即便帮助大姨娘栽赃成功,翠儿的待遇也不会改变,不会被卖到人牙子手里已是最好的结果。
“我与娘亲只有八年情分,这几年即便锦衣玉食,仍是觉得孤苦无依。”卫昔昭清洌洌的视线深锁住褚妈妈,“若非迫不得已,我又何尝会勉强你。我不过是想安稳地活下去,想让娘亲在九泉之下瞑目。你只需说几句实话,却死活不肯,真的忍心看我被人陷害、轻贱么?”
“小姐……”褚妈妈蠕动着发干的嘴唇,浑浊的泪水随着言语滚落,“奴婢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小姐,可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我若有一点法子,又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若是大姨娘在府中失势,若我能向爹爹讨个人情,将翠儿带回到你身边,你会出面指证么?”卫昔昭为了让褚妈妈动心,又加了一个筹码,“你指证之后,翠儿日后的嫁妆由我来出。你或许觉得我如今不似从前,可我还不至于说谎哄骗你一个下人吧?”末了,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又收回去,“要与不要,在你。”
“只是,小姐,大姨娘有大少爷撑腰,又如何会失势呢?”褚妈妈态度有所动摇,“若真能看到那一日,奴婢自然会帮她在罪行上添砖加瓦。”
“你再等上几日便可。到时候,你帮我,我会一一兑现承诺。你若不帮我,我只好对老爷说你染了时疫,将你送到清净的所在,任你孤独而死。”卫昔昭淡淡一笑,“那些恶毒的药物,若我有心,想找也不是难事,可以让你一一尝试。褚妈妈,我说的可对?”
残酷的言语,她说的一脸无害,满目淡泊。
死去活来、痛苦煎熬这回事,经历过了,也便看得淡了。
遥望前世狼狈,都已做到不动声色,不相干的人的喜悲,说到底,她已不在意。
卫昔昭越是平静,在此刻便越显得可怕。褚妈妈身形向后瑟缩着,恐惧由心而生。
“你不必心急,慢慢考虑。”卫昔昭出门去,穿过抄手游廊,又去了风岚的房间,和风岚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寝室歇下。之前带在身上的银两,自然已易主他人。
日上三竿时,卫昔昀穿衣下地时,见大姨娘走进来,立刻冷下了脸,躺回床上。
“这孩子。”大姨娘恨铁不成钢地叹息,“只一味赌气,可曾想过我为何如此?”
卫昔昀气道:“母女两个都被关在这院子里,连门都出不得,还要我忍,怎么忍!”
大姨娘脸色转冷,“你若不忍,日后就更别奢望老爷重视你、漠视玲珑阁了!”
“可总被关在房里总不是法子啊!等杨妈妈回来,你就真的没有翻身之地了!”卫昔昀猛地坐起身来,“你倒是快些想法子啊!”
“我的法子就是忍,静观其变。”大姨娘深沉一笑,“十三岁的小孩子,偶然占了便宜,怎么会不得意忘形?她越得意对我们就越有好处。”
“她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哪会有什么得意不得意的?”卫昔昀不认同地摇头。
“小姐这话就错了。”菡竹笑着走进来,走到床前,声音略低了一些,“得意不得意奴婢不知道,可大小姐的脾气见长却是真的。”
“这话怎么说?”大姨娘与卫昔昀齐声问道。
“方才风岚哭着来跟我借银两了,说是没留神打碎了一个花瓶,大小姐就罚了她一个月的月例,还掌嘴二十。”菡竹摇头咂舌,“姨娘和小姐是没看到,风岚一张脸肿的跟什么似的。”
“是么?”卫昔昀冷笑,“倒是没看出她还有这份狠劲儿。”
“风岚说了,其实大小姐就是借题发挥……前两日奴婢去找风岚说话,被大小姐知道了,这两日都没个好脸色,这不,今日终于找到机会了。”菡竹看向大姨娘,“姨娘,依您看,我们是不是能够拉拢风岚,探听那边的消息?风岚今日委屈得厉害,跟奴婢就没少说……那褚妈妈都快被大小姐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褚妈妈若再被折磨几日,保不齐就会受不住把我招出去。”大姨娘眼睛转来转去,斟酌半晌,叫菡竹随自己回房,“风岚的事你也没少念叨,她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别人雪上加霜,我们就雪中送炭。”语毕,将一些散碎银两放入一个荷包,“将这些给她,话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奴婢晓得!”菡竹笑着应下。
夜色深沉。
卫昔晽去五妹卫昔昤那边走了一趟,回来时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见卫昔昭坐在灯下做女红,愈发急躁,一把夺过了东西,“亏你还坐得住!也不去外面听听她们把你埋汰成了什么样子!”
卫昔昭笑问:“都说我什么了?”
“说你在院子里动私刑刁难下人,还说你夜半常去后花园与人幽会,你还不赶紧让父亲帮你正名?难怪你不去昔昤那边,你去了也是惹得她害怕。”卫昔晽一脸的怒其不争,“你再做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全给你烧了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信。”卫昔昭忍俊不禁,拉过卫昔晽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你放心,这些我都晓得。若要算账就一次算清,岂不更痛快?”
“是真的?”卫昔晽虽是半信半疑,却平静下来,审视着卫昔昭,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这颗脑袋里装了些什么,我如今还真是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