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带着李狗子和黑丫回到家里,帮李狗子擦了些伤药。他这些伤药都是从刘老头那里顺来的,刘老头的跌打损伤药膏好用的很,可李狗子背上有个约莫两寸长的伤口,划得太深,皮肉翻卷,虽然擦完药止住了血,可以后多半会留下伤疤。
李狗子浑不在意,正一脸惊奇听黑丫讲李青石如何大展神威。
小丫头被李青石背回来的路上就十分兴奋,跟李狗子说个不停,歇了小半个时辰后手脚已行动如常,就更加兴奋,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
李狗子听说了那神奇药丸,一拍自己没多少肉的干瘪大腿道:“刘老头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药怎么不早拿出来?早拿出来的话头些年就把王元甲那帮王八羔子干翻了。”他这一拍牵动了背上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李青石道:“你悠着点,别把伤口崩开了。老刘说了,那药有毒,而且我总觉得那是歪门邪道,你就别瞎琢磨了。”
李狗子嗯了一声。黑丫埋怨他道:“狗子哥,不怪我说你,石头哥都说能打过他们,你咋不信?你看你弄的这一身伤,我瞅着都疼死了。”
李狗子冲她咧嘴笑了笑,没说话。
他觉得有些东西不用跟黑丫说,她也不用懂,就这样挺好。
李狗子对李青石道:“石头哥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黑丫也怕石头哥累着,说道:“我也走了,石头哥好好歇歇。”
李青石把两人送走,喝了通凉水,然后躺到床上。
他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灰尘怔怔出神,忽然咧嘴一笑,扭头对灰毛土狗道:“老灰,我那一拳是不是贼威风?”
灰毛土狗无精打采摇了摇尾巴。
李青石自言自语道:“以后一定得去老君山学武,争取练成个大高手,那才是真的威风。”
少年不知不觉睡着,嘴角带笑,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
王家大院。
几个扈从把陈有鹿送进屋里安顿好就退出去,王大憨诚惶诚恐跑进屋来,满头大汗道:“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弄的?”
王元甲刚要搭话,陈有鹿冲他使了个眼色,搪塞一番。
王大憨关怀了几句就退出去,没有多问。他心里明白的很,自己这大外甥带来的那些手下都不是一般人,真有什么事能轮得到自己管?
等王大憨出去,王元甲纳闷道:“咋不跟我爹说?虽然白头村里大人从不掺和孩子们的事,可表哥是客人,你挨了欺负我爹不能不管。”
陈有鹿冷着脸道:“谁挨欺负了?”
王元甲正要搭话,发现表哥脸色不对,连忙住口,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听说书先生说过,江湖上两个人动手切磋,一般第一招都是见礼。李青石那狗杂种,他这是偷袭!操他姥姥,太他妈不要脸了!”
陈有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江湖上是有这么一说,不过那是纯粹切磋武艺的时候,自己跟那小杂种可不是切磋武艺,见个屁的礼。
王元甲见表哥没说话,以为自己说对了,又咬牙切齿骂了几句,然后问道:“表哥伤得重不重?多久能养好?”
陈有鹿道:“有个三五天就够了。”他其实受伤不重,只是体内元炁被李青石一拳打散,导致气血凝滞,一时使不出力气,只要调理几天,把散乱的元炁重新归拢,也就好了。
王元甲道:“那就好,等表哥养好了伤就去弄死那小野种!”
陈有鹿有些烦躁:“说好了十年后再打,你想让我不守承诺?”
王元甲瞪眼道:“你不会真跟那小野种讲信义吧?他可没守江湖规矩,第一招就下了狠手。”
陈有鹿道:“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我不会做这种背信之事?要是让人知道了,名声不就臭了?”他的志向可是名扬天下,是美名,不是臭名。
王元甲很是不以为然道:“白头村这小地方的事,外头的人怎么会知道?”
陈有鹿本就已经一肚子火气,听王元甲拿这事唠叨个不停,不耐烦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你都没听过?愚昧!”
王元甲察言观色,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心想:啥事都照着道理来?迂腐!你迂腐不要紧,以后那小野种日子不就好过了?过几天我再一走,他还不得翻上天去?他妈的,气死老子了!王元甲想到以后李青石在白头村的滋润模样,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陈有鹿瞥了他一眼道:“行了,正好拿这事磨炼磨炼心性,也挺不错。”
王元甲咬牙切齿不说话。
陈有鹿懒得再劝他,问道:“教他武功那老头到底什么来历?”
王元甲心不在焉道:“不是说过了么?就是个江湖骗子。”回过神来奇怪道:“表哥问他做什么?”
陈有鹿正要说话,一个大汉敲门进来,躬身说道:“少爷。”看了王元甲一眼。
王元甲有些不高兴,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吧,还不如直接张嘴赶人。不高兴归不高兴,还是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等王元甲走后,大汉说道:“我去看过了,那老头就懂些三脚猫的功夫,那小子之所以会有那么快的身手,是因为那老头给他配了副激发人体潜力的药。”
陈有鹿皱了皱眉,大汉跟他解释了这种药的功效。陈有鹿眉头皱的更紧,他从来没听过世上还有这种药,问道:“这种药你听过么?”
这大汉名叫顾文彪,以前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算得上见多识广,点了点头说道:“略有耳闻,不过听说这种药有剧毒,虽然有激发潜力的神妙效果,遗害却也不小。”
陈有鹿眉头舒缓开来,冷笑一声道:“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种灵丹妙药?”挑了挑眉道:“这么说那小杂种已经中了毒?”
大汉点头道:“想来是的。”
陈有鹿兴致勃勃道:“他中的毒厉害么?什么症状?”
大汉沉吟道:“具体什么症状不太清楚,听说对习武有很大影响,而且听说这种药药效越高,毒性越大。”
陈有鹿想了想道:“知道了,你去吧。”
大汉应了声:“是。”面有犹豫,似乎有什么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有鹿问道:“怎么了?”
大汉道:“我试探那老头时出手重了些,恐怕他活不过一个月了。”
陈有鹿愣了愣,沉默思索一阵,问道:“留下痕迹了么?”
大汉摇头道:“是隐伤,这里没有武学高手,应该没人能看出端倪。”
陈有鹿点了点头,又思索一阵,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做得很好,去吧。”
大汉看见自家少爷这副表情,不知他又起了什么心思,虽然好奇,却也不好多问,退了出去。
大汉出去不久,王元甲回到屋里,有些兴奋问道:“表哥派人去教训那小野种了?”
陈有鹿摇了摇头,说道:“这白头村里是不是只有那个小丫头和那个叫狗子的小孩愿意跟那小杂种玩?”
王元甲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愕然道:“是呀,怎么了?”
陈有鹿叹了口气道:“等你跟着我走了,其他人打不过那小杂种,恐怕就都以他马首是瞻了。”
王元甲先是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道:“他们敢?!”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拿不准,说道:“我这就去敲打敲打他们,要是谁敢搭理那小野种,等我回来弄不死他!”说完火急火燎出门去了。
陈有鹿挂起笑脸,心里舒畅了许多。
想舒舒服服过完这十年?不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么?
…………
李青石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他起来洗了把脸,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犹豫一阵,还是决定省一顿饭,等晚上再吃,喝了几口凉水就跟老灰出门了。
自己没死,得去跟老刘说一声,别惦记着自己的房子跟地了。
到了刘老头家,老头在喂牛,一瘸一拐的。李青石叫道:“老刘,腿怎么了?”
老头没搭理他,忙活自己的。
李青石走近了,见老头鼻青脸肿,左眼乌青一片,吓了一跳,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老头把手里簸箕一扔,破口大骂道:“我他娘的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老子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冲进来一个大汉就开始揍我,你看给我打的!”指着自己的脸。
李青石觉得他说话有些漏风,留神看了看,发现他原来剩着的那颗门牙已经没了。
李青石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老头朝李青石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小子是不是把人揍了不够,还对人家冷嘲热讽来着?否则人家哪来这么大怨气,连我这可怜老头子都不放过?”
李青石扭头朝院外走去,咬牙说道:“我跟他们拼了!”
老头愣了愣,说道:“还算你有些良心。”
李青石走出院门,没过一会又走回来,嬉皮笑脸道:“老刘,算了。你也没啥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们这回,你不是说过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老头斜瞥着他:“真他娘的怂,老子这可是因为你挨得揍,你必须得给老子报仇!”
李青石笑嘻嘻道:“要不我陪你喝点?”
老头捡起簸箕朝他扔过去:“喝个屁!你去不去?”
李青石赔笑脸道:“这么大岁数了,哪来那么大火气……”
老头瞪眼打断他:“少废话!我就问你去不去?”
李青石笑脸更浓:“算了算了,跟他们计较什么……”
老头呸了一声道:“真他娘的怂!”
李青石倏地收起笑脸:“老刘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不是说天下第一高手刘风流是你徒弟么?你不是说你纵横江湖未逢敌手么?这么厉害怎么让人给揍了?你以前说那些都是放屁?”
老头愣了愣,一瘸一拐捡起簸箕,嘀咕道:“就我这江湖地位,能跟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动手么?再说我都归隐了,不能让他们瞧出身份。算了算了,这回不跟他们计较。”一指李青石道:“以后别他娘的再连累我了!”
李青石哼了一声道:“老刘你就是贱骨头,吃硬不吃软。去拿酒去,喝点!”
老头扬起手中簸箕砸到他身上:“滚你大爷的!喝你姥姥!去!把欠我的钱都给我拿过来!”
李青石缩着脖子跑出门去。
走出一段,李青石脸色有些阴沉。
再走一段,少年叹了口气。
老刘呀,我也想现在就给你出气,可我打不过他们呀。
你不是也说过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你一定得好好活着。
要是死的早了,就看不到我揍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