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祖上本是个四处游荡的赤脚郎中,机缘巧合救了一位武艺高绝的侠客性命,得以传授一套拳法,从此踏入武道。
那套拳法代代相传,后来秦家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拳法练到极熟时心府开悟,穷一生之力自创数套刀法,自成一派,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名声,秦家刀法名噪一时。
之后创立白玉山庄,经过一代代经营,如今已经颇具规模,起码在青州这片地界名气很大。
所以秦家是名副其实的武学世家,秦家人自然就是江湖人。
秦家儿郎人人习武,又收了很多外姓弟子,就算是高门大院,这么多人练起武来动静也遮不住,为了不给别人添堵,只有离群索居,把白玉山庄建在虞城外十几里的白玉山上。
山不高,占地却不小,本来是座没有名字的荒山,因为白玉山庄的缘故,这才有了“白玉山”这个名字。
秦仲南与李青石赶到白玉山下,四下里粗略一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沿着坡度和缓的青石板路朝山上走去。
山路没有修成石阶,而是直接以青石铺就,规规整整,可通马车,可见白玉山庄并没有据险而建,因为这么多年,秦家从未结下过不共戴天的死敌。
所以秦仲南心忧如焚,除了他刚刚得罪的三大家族,谁会向白玉山庄动手?除了三大家族,谁有本事把他那些相交多年的朋友吓得连话都不敢跟他说?
沿着青石板路走出二三里,尽头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华府大院,屋宇依着山势蔓延而去,镶嵌铜钉的朱漆大门上悬有一块巨大牌匾,上面写着“白玉山庄”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到近前,秦仲南见山庄大门洞开,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只是看不见一个人进出,大门里面也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与平日的喧闹截然不同。
秦仲南脸色阴郁,浑身开始变得僵硬,山庄怎么会变得这么安静?难道庄里的人们都已经遭了毒手?
他很想立即就冲进山庄看个究竟,但这么多年在江湖里一路打滚过来,让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万一真被自己料中,那么这血海深仇就只有自己来扛,如果敌人在山庄里设了埋伏,贸然进去一切就完了。
李青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走到这里忽然驻足不前,问道:“怎么了?”
秦仲南两道浓眉紧紧拧起,朝四周看了看,正要说话,山庄大门里忽然传来一个稚嫩声音:“叔叔,叔叔,抱抱,抱抱。”
秦仲南霍然回头,只见一个两三岁的露屁股小孩张开两只小小手臂,眉开眼笑朝这边跑过来,步态憨拙,显然才刚学会跑。
秦仲南拧到一处的两道长眉轻轻松开,看来自己想错了,他蹲下身子,张开两臂笑道:“虎头,想不想二叔?”
小孩也不说话,笑得合不拢嘴,憨态可掬只顾着往前跑。
这是秦仲南堂哥的儿子,秦仲南虽然身材魁梧相貌粗犷,在家里却喜欢跟孩子们厮混,山庄里的小孩都很喜欢他,尤其是虎头,最爱粘着他,只要他在家,小家伙连自己母亲都不找。
既然虎头能在院子里乱跑,看来山庄没有敌人,那么贺老三说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秦仲南微微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惶急叫道:“虎头!虎头你去哪了?快给我回来!”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就见有个人从院子东面的一道门里冲出来,这时虎头已经跑到门洞底下,就快跑出大门。
秦仲南早听出这声音是堂哥秦海清,笑道:“清哥,我回来啦,你这么急做什么?虎头又淘气了么?”
秦海清看见虎头,面色惨变,对秦仲南说话充耳不闻,脚下骤然使力,朝这边猛纵过来,撕心裂肺道:“虎头!回来!”
眨眼间他已经到了大门前,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虎头已经跑出门去。
秦海清先是一愣,随即满面惊恐,目光死死盯在虎头身上,看模样很想把虎头抱回去,奇怪的是不再往前迈出一步,仿佛身前有一堵无形墙壁,阻住了他的去路。
秦仲南察觉到堂哥不对劲,迅速起身,环视四周凝神戒备。
虎头离秦仲南越来越近,笑得更加开心,奶声奶气叫道:“叔叔,抱……”一个“抱”字刚刚出口,忽然摔扑倒地,小嘴撇了撇,似乎想哭,只是还不等哭出声,小脸上出现一片潮红,随即变为青紫,口鼻眼耳齐齐流出血来,那副委屈表情也就此僵在脸上,一对小手小脚轻轻颤了颤,然后一动不动。
秦海清惨然叫了声:“虎头!”面如死灰,瘫坐到地上。
秦仲南一步跨到虎头身前,把他抱在怀里,伸手在他小小鼻子上探了探,已经没了呼吸,不由呆住。
秦海清忽然跳起身来,对着门前那片林子破口大骂:“操你娘的龟儿子,有本事出来分个胜负,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不做人的狗东西……”骂到后来已经带了哭腔。
秦仲南回过神来,轻轻把虎头尸身放到地上,一纵身钻进那片林子。
李青石也从秦海清的话里听出周围有人藏身,跟着秦仲南钻进林子,同时屏气凝神,留意周遭是不是有什么可疑动静。
秦海清又哭又骂,眼里隐有癫狂之意。有人听见这边动静,聚拢过来,没过多久已经有十几人,他们看见虎头尸身,面色凄然,也跟着秦海清破口大骂。
一个年轻妇人冲到前面,看清虎头凄惨模样,凄厉叫道:“虎头!”就要冲过去,被众人死死拉住,她挣扎了一阵,昏厥过去。
这时有个年近三十,一身儒衫的读书人过来,众人看见他,往两边让了让。读书人走到秦海清身前,蹲下身去,伸手在他胸口使劲揉了几下,然后拍了拍他脸颊。
秦海清茫然看向他,过了一阵终于找回心神,哭道:“大哥,虎头、虎头也让他们杀了……”
那读书人相貌与秦仲南有几分相似,他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虎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海清道:“这几天虎头一直在我们小院里玩,从没出过门,我就慢慢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他今天怎么忽然跑到这里,都怪我,都怪我!”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那年轻妇人悠悠醒来,听见他说话,哭道:“要不是你跟他说仲南快回来了,他怎么会跑出来?”说完呜呜痛哭。
秦海清愣了愣,这才想起今天早上跟虎头说过一句:“算算日子,你二叔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没想到被孩子记在心里,忍不住又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满脸苍白,痛不欲生。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读书人道:“仲南已经回来,到林子里寻找敌人去了,对头厉害,他一个人肯定应付不了,大哥快喊他回来!”
读书人皱了皱眉,运足力气对着林子叫道:“老二!老二!先回来再说!”其他人也都跟着喊。
震天喊声中,那片林子更加寂寂,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