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示警的火箭在天上炸开没多久,山顶上出来许多人,乱了一阵,往四下里散开,开始搜查。
何清流小声道:“趁他们没完全散开之前,咱们赶紧从别处下山。”
李青石道:“别的地方还有路?”
何清流道:“据我所知,只有那一条路。”
李青石道:“既然没路,怎么下山?”
何清流道:“你有没有出息?咱们可是鸿蒙境大高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还怕下不去?”
李青石道:“有道理。”
两人轻手轻脚往远处走去,寻了个青鱼堂尚未搜来的地方,拨开荆棘草木往山下逃去。
这山不仅难上,更加难下,要么是草木茂盛无处下脚,要么是山势陡峭无处可攀,虽然两人都有鸿蒙境修为,却也不得不全神贯注,否则稍不留神恐怕就会跌下山去摔成肉泥,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去十来丈。
李青石拉住一棵小树,定了定神,说道:“不对啊,你说咱们是鸿蒙境大高手,又说青鱼堂是不入眼的三流门派,那咱们为啥要费这劲?直接从那条山路杀下去不就行了?”
何清流挤兑他道:“别瞧不起三流门派,这青鱼堂里至少有十位鸿蒙境好手,你能打得过?哦对,差点忘了,你如今是货真价实的鸿蒙境巅峰大高手,说不定真能以一挑十,走走走,你打头阵,咱们光明正大杀下山去!”他把“巅峰”两字咬的极重,阴阳怪气。
李青石下攀速度陡然加快,说道:“麻利点,一会他们追上来了!”
何清流翻了个白眼。
两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离山下不远,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拨开乱草一看,下面已有人守着。两人连换了几处地方,下面都有人把守。
李青石道:“多半他们在山上找不到咱们,这才到山下来守株待兔。”
何清流道:“你是兔,我可不是。”看了看青鱼堂阵势,说道:“咱们若硬往下冲风险太大,万一被他们缠住不能快速脱身,等到那些鸿蒙境高手赶来,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李青石道:“你是鳖,我可不是。”
一时半刻想不到脱身的办法,怕被对方察觉,两人又往回折了一段,寻了处地方先歇歇脚。
李青石满腹疑团终于有机会发问,说道:“你怎么入了青鱼堂?”
何清流叹了口,说道:“唉,这件事……”只说了三个字便停住了。
李青石道:“怎么?”
何清流瞥眼看见李青石一副好奇模样,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李青石瞪大了眼,有想揍人的冲动。
何清流道:“这事一时半会真说不清楚,等咱们脱了身再说给你听。”
李青石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捉了?”
何清流道:“我哪里知道?”
李青石道:“你少在这装傻,你见到我时一点意外惊讶的模样都没有,要不是早就知道,能装的那么像?”
何清流高深莫测道:“我是猜的。”
李青石道:“怎么说?”
何清流道:“我听青鱼堂的人说,他们捉了个比娘们还好看的小子,我心里想,胡吹大气,天底下除了小石头,又有哪个小子能比娘们好看?即便真有,那也只能跟丑娘们比,肯定没小石头力压群芳的本事。”
李青石深吸口气,咬住后槽牙。
何清流不去看他,接着说道:“我忽然又想,该不会这么巧,真是小石头吧?又想,不对不对,小石头这时候应该还没下山呢,再说,就算小石头下了山,他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可万里迢迢去老君山,好歹也算走了遭江湖,如今又在老君观练了几年,虽说念海里没有元炁,这鸿蒙境有点不大正经,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怎么会让青鱼堂这些货色抓住……咦?你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你接着说。”
“哦,后来我又一想,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真是小石头呢?毕竟这天底下比娘们还好看的小子不多,就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子怎么个好看?难道生了一对水汪汪勾人魂儿的杏眼?他们说,你怎么知道?你已经见过了?我一听不得了,这也太巧了!赶紧又仔细问了问体型相貌年方几何,越听越觉得像你,为保万一,就决定亲自去看看……怎么你脸色越来越差?是不是累着了?不行就躺下歇会。”
“没事,你接着说。”
“后来我就去看你啦,我提前在心里做好准备,万一真是你,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所以我见到真是你时,虽然心里惊讶,却也能做到不动声色,不过后来我一想,就算我表现出惊讶,那两人多半也不会起疑。”
李青石道:“为什么?”
何清流道:“因为他们多半会以为我是惊讶于你的美貌。”
李青石又深吸口气,说道:“你身为老君观弟子,竟然背弃师门入了青鱼堂,这事我得跟大师兄好好说说,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听过青鱼堂,要是大师兄不知道青鱼堂的名声,我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何清流吓了一跳,说道:“你可别去跟师祖胡说八道!谁说我入了青鱼堂了?假的!我是为了打探消息!”
李青石道:“打探什么消息?”
何清流道:“那日我来到青州,晚上睡不着觉,出来闲逛,忽然看见有两人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就悄悄跟上去,听见其中一人说道,咱们青鱼堂一个月内吞了四个门派,照这势头,一统青州江湖岂不易如反掌?另一人说道,那还用说?堂主雄才大略,别说青州江湖,整个大仁王朝的江湖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什么三山五岳十二洞天,都得跪下称臣!我听了这话,心想,不知这青鱼堂是什么来头,听这意思以后好像要对付咱们老君山,这事得查清楚才行,这才入了青鱼堂。”
李青石道:“就是这样?”
何清流道:“就是这样。”
李青石瞪眼道:“那你刚才说这事说来话长?”见何清流嘿嘿干笑,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一转念间,这才明白,说道:“什么打探消息,我看你是为了好玩吧?”
何清流一挥手,义正言辞道:“哪有此事?不……不可能!”见李青石还要再说,忙抢着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叫青鱼堂给抓住啦?”
他这么一问,李青石想到秦仲南,本以为交到个好朋友,没想到……心想,正好问问清流,看看他怎么说。便把怎么认识秦仲南,怎么到了白玉山庄,又怎么被送到青鱼堂的事说了。
何清流听他说完,一拍大腿,气愤道:“这人也太不够朋友了!”
李青石道:“秦大哥也有难处。”
何清流道:“什么难处?他这么做就是不对,说破大天也不对!”
李青石道:“我本来也这么觉得,只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总觉得秦大哥不是这种人,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不知道这事?”
何清流道:“反正听你所说,他应该是知道的,他什么脾气他老子肯定清楚,要是瞒了他,纸包不住火,哪天叫他知道了,岂不要跟家里闹掰?”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今早大约五更天的时候,我起来方便,隐隐约约听见青鱼堂的少堂主风剑安在大厅跟人说话,以为他们又在密谋吞并其他门派的事,就凝神听了几句,只听风剑安说,你记差了,就是一颗!另一人说,我爹说能换两颗,怎么会错?风剑安说,那叫你老子来对质。那人似乎很怕风剑安,没敢说话就走了。那人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什么白玉山庄大少爷吧?”
李青石算了算时辰,正好对的上。
何清流道:“看来他们骗你,不是拿你的命换他们的命,而是拿你换东西。”
李青石沉默不语。
何清流道:“欺负到咱老君山头上来啦?不行不行,咱们得去找他们兴师问罪!”
李青石道:“算了,如果是拿我换东西,秦大哥就一定不知情。”
何清流道:“那正好,一道去问个明白。”
李青石道:“不问了,万一秦大哥是知情的,那怎么办?我就当他一定不知情好了。”
何清流道:“你这叫自欺欺人!”
李青石道:“总归他曾经舍命救我,我就当还了他这个人情。”顿了顿又道:“咱们要相信这天底下还是好人多些。”这句话是小时候他母亲经常对他说的。
李青石不愿再说这些,问道:“在石牢里,我听那矮胖子说青鱼堂留着我不杀,是因为有大用,他们要做什么?”
何清流道:“那还用问?你是鸿蒙境界,他们自然是想拉你入伙。”
李青石点了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斜眼看了何清流一眼,问道:“你第一回来石牢,已确认是我,怎么不立马把我救出来?是不是存心看我热闹,让我多担惊受怕?”
何清流叫屈道:“你怎么能这么冤枉人?我总得先回去筹划一个万全之策吧?再说,那时我身上也没带解药,难道你叫我一路背着你逃命?”
李青石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总觉得这小子是存心作弄自己。
两人又说了一阵,何清流道:“去看看山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往山下移去,离得近了,拨开乱草一看,下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又到别处看了看,还是不见一个人,凝神静听,四周安安静静,听不见一点声音,显然也没人埋伏,李青石道:“他们没找到人,怎么就撤了?”
何清流道:“不知道,莫非山上出了变故?”
李青石道:“他们的对头找上门来了?”
何清流摇头道:“青鱼堂的对头都是些小门小派,这山这样陡,又只有一条路,那些帮派怎能攻得上去?这可有点奇怪……”
两人猜想不透,但既已没人把守,便赶紧奔下山,先脱了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