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奶奶,你知不知道我的家人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我见家门外贴著官府的禁令,难道他们现在都被囚禁起来吗?”明月口中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心中的恐惧却大浪般湧上心头。
“我的小月儿,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怎样告诉你。”奶奶望着少商:“你们都是怎样告诉她的?”
明月转身看著少商,心急如焚地说:“你什么都知道?你们一直瞒着我,想暪我到什么时候,快说。”
“这……还是待黄精姐姐来到,待她说吧!”少商十分惧怕,不知如何说起,怕明月受不了。
大门打开,“还是告诉她真相吧!纸始终包不住火的。”黄精朗声说。
一年多前的一个中午,同济堂正在应诊中……
突然一大批官兵闯进,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同济堂的人全部站出来,其他不相干的一干人等立即离开。”
“我现在正在为人治疗,有什么事都好,待我把他治疗好再说。”缪神医拿著银针,回过头,冷静地说。
刚踏进大门的李知县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哈哈,缪神医的的确仁心仁术,自己祸事困身都不担心,反而担心别人身体。好,你要当好大夫,我也当个好官,不想被人说我草菅人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所有外人病人一一离开后,李知县说:“小人真是有眼无珠,连大名鼎鼎的缪希雍也不知道,小人拜见缪大人。”说罢,便向他叩拜。
“之前我已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认错人。”
“不用否认了,我已把你的画象发往京城,亦有人认出你来。”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被人误认,何奇之有。”
“我不与你口舌之争了。你那宗案案情严重,我也做不了主。上面已交给东厂审理了,有任何说法,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吧!”李知县说。
“我们一介草民,一向奉公守法,所犯何罪?”
“你深受皇恩,不思回報,却生歹心,先是在宫中痛下杀手,用药令淳贵妃慢性中毒,然后自己就假装患上重病,后再佯作病死。现在淳贵妃已死,你欺瞞朝廷,毒杀皇族,论罪当诛。怎样?无话可说吧!”李知县笑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上你所讲的种种罪行,都是无中生有。但我看你这儿已带齐官兵来捉拿我,相信我暂时也无法为自己辩称,我就跟你走吧!”缪神医对家人说:“你们好好留在家中,不要轻举妄动。”
“谁说他们可以留在家中?你的罪名严重,怎知道他们是否共犯?况且你佯病装死,逃离家乡,家人怎会没有参与其中。”李知县厉声地喝道:“来人,立即把他们一一拿下。”
官兵把同济堂四人捉住。
“我和儿子两人离开家乡后,才认识宋丹丹和杨柳青。你就算如何说,朝廷的事也与他们无关,没有可能把她们都带上。你看,她两个弱质女流也不可做什么事,还是放过她们放下吧!”缪神医说。
“有罪,还是无罪,不是你说了算,先跟我回衙门,待我提審之后再判。”李知县回应。
“大人,你看,这妇人腹大便便,也许会随时產子,留在狱中,确是不妥,相信她也不会逃走的,不如让她留在家裏待审。”一个官兵忍不住说。
李知县说:“我知你曾到这裏治病,才会替他们说话,我不怪你。但我们当官的要大公无私,绝不可因私忘公。如果你们有谁再为他们求情,我绝不轻饶。”
“大公无私这四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比市井粗言秽语更难听!”缪神医嗤笑着。
大家听见李知县这样说,大家就不敢再作声了。
数天内,缪神医父子多次被提审,内容都是反反復復,二人当然矢口否认自己没做过的事,但李知县却用上各种各样的刑具,迫他们招认。在旁听审的人看在眼裏,无不认为那是严刑逼供。虽然大家都明白,这事绝对是李知县因娘子去世而公報私仇,但大家都苦无办法,毕竟俗语有云:官字两个口。
牢狱中,终日不见阳光,空气污浊不堪,阴森潮湿,环境之差,一般人已难以抵受,何况是将近臨盆的孕妇。缪神医他们很想早日把丹丹带上去提审,好让她说明自己与一切事无关,然后早曰离开监牢这个鬼地方。可是,李知县总是找百般藉口,不提审她。
唯一的幸运是由于同济堂一向待人以宽,赠医施药,牢中不少的狱卒,甚至犯人,也曾得到他们的帮助,所以有李知县特别的“提醒”,但他们都是阳奉阴违,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善待他们一家。
一夜,丹丹突然作动。
“我的娘子作动了,请你们快去找人来帮忙。”缪大夫眼看著对面牢房的娘子流着汗,着急地大叫。
“好!”狱衙看见这个情况,立即跑去通知李知县。
已是夜深,李知县早已回卧室休息中,但他并没有入睡,心中就盤算著怎样令兩父子认罪。当他听到门外的人拍门通知,要找人去帮助丹丹接生,便假装听不见,没去应门。后来,他心生一计……
李知县带同稳婆到狱中,首先不是看丹丹,而是看缪神医兩父子。
“你们也知道,现在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们的罪过,既然你们的罪状清清楚楚的钉在板上,为何死不认罪呢?皮肉之苦好受么?”李知县问。
“你也知道,这些都诬陷我们的。“繆神医说。
“你们是否被诬陷,我不知道。但我的娘子无辜惨死,我却很清楚。”
“求求你,先让我的娘子產子,其他事之后再说,这是人命来的。”繆大夫说。
李知县生气地说:“你娘子性命重要,你的儿子出世重要,我的就不重要吗?现在你的娘子和儿子就在你眼前,你却没法救他们。现在你应该清清楚楚感受到我的痛吧!”
李知县转望背着他,按着肚子呻吟的丹丹,然后再对繆大夫说:“你看我多好,其他人都是男女分开囚禁的,我特地让你娘子在你眼前,让你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他们都是无辜的,求求的,你要一命赔一命,就找我好了,放过他们。”繆大夫泪流满面,无助地恳求着。
“我那儿是两条命,你一条换两条,说得过去吗?其实,你们也不用与我抗衡,就算你在这裏死口不认罪,但你们也清楚,东厂的行事为人,我把你们送过去后,你们会有一线生机吗?他们的大牢的刑罚有我这边那么易过吗?只要你们现在画押,我就叫稳婆立即过去。”
丹丹咬实牙关,凄然笑着,流着泪呼道:“李知县,你走吧……快走吧,不要迫他们画押了!只要我死了,我的冤魂不会让你好过,一屍兩命的冤魂最厲害……你们不要画押,这心肠恶毒之人,我看清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妹子,你死不得!”繆大夫大声嚎叫。
缪神医缪大夫互相点头,二人就在供词中畫押。
李知县奸笑,轻声说:“我说过的事,我会做的。”
然后,他蹲下身子,凄凉然地对丹丹说:“我也希望一屍两命的鬼魂来找我,可是我一直没等到,可能她不原谅我,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稳婆,你过去帮那个女犯人接生吧!”李知县魏魏站起来大声说。
站在一旁的稳婆一听到,就飞奔跑过去。其他狱卒也一早烧了水,準備了毛巾,剪刀等工具。其实,当时在狱中,除了李知县一人外,所有人听到孕妇的呻吟声,都动了恻隐之心,尤其稳婆如坐针墊,恨不得立即扑进牢中去帮她。
“快拿钥匙去开门!”稳婆拉拉牢门说。
“钥匙?刚仍在桌上,没可能的,大家快找吧!”
可是,无论如何,狱卒们找遍牢房,都找不到开门的钥匙。
第二天清晨,李知县“找”到了后備钥匙,並宣佈柳青与案件无关,可予释放。大家打开牢门,让泪流满面的柳青把丹丹的尸体领出来了。
这天,整个牢房一片死寂,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