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穆长老目光而来的,自然还有其金丹气息形成的威压。这无形的压力迎头而下,书中玉顿感呼吸困难了十倍。噗通连声,陈影、肖庆和张昌伟尽管苦咬牙根却仍然无法抗衡,先后跪倒在地。
矮子修士和马脸青年已相扶着来到一边,此刻却都顾不上自身伤势,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书中玉这边,其脸上的恨意完全无法掩饰。
与穆长老相认的长发修士拉着脸上尚且带着些许迷惑的雷擎天静立一边,半边脸上隐隐露出些许戏谑之意。
其余人等因只是旁观者,神情各不相同,不过其中倒有半数神情不忍,特别是看到书中玉脸色发白、全身颤抖,明显是无法抵挡金丹修士的威压,正在苦苦支撑之时,他们就暗暗给书中玉使起了眼色,提醒书中玉赶紧跪下来求饶。
然而,尽管书中玉全身抖得犹如筛糠,却始终没有跪下去磕头的意思,不但没有磕头的意思,看他双唇紧闭的样子,分明是也不打算求饶了!
“果然是条汉子!”围观众人大多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些许敬意来。
看到书中玉身体微弓满脸通红,明显已支持不住,但却仍然牢牢站在那里,一副誓死不肯认输的模样,就连雷擎天等人都忍不住生出了一分敬佩之心。
他们不知道,其实书中玉早就想要跪下来磕上两个头,然后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在大名鼎鼎名震五州的穆长老面前打抱不平了!
可是某人转念就想到,自己磕头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以他对这位“刚正不阿”穆长老性子的了解,只怕他磕破了头皮人家该怎么处罚还是怎么处罚,就好像马脸青年,本来准备砍两只手的变成砍一只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占了便宜,然而实际上呢?
反正书中玉觉得,砍一只手和砍两只手没啥两样,而且还要自己亲手砍,他妈的也只有马脸的那家伙下得去手!
思来想去,某人觉得,要想不被砍手砍脚割舌头,必须得一口咬死了自己没错!
哼!我书中玉为了保护宗门声誉,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动手时不动脚,对差点丢了宗门脸的不肖弟子小惩大诫,我错了吗?我哪里错了?
绝对没错!哪里都没错!我这个叫什么知不知道?打抱不平听过没有?你不给我奖励就好了,还想要惩罚我?天下还有这个道理?
书中玉愤愤不平地想着,暗地里已然下定决心,哪怕是死也坚决不跪!
他很清楚,只要他跪下了,就表示他认了错,认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这还用说,当然是怎么让他书中玉难受怎么来!
无论是砍手砍脚割舌头,还是赔笑赔钱赔灵石,以他书中玉一毛不拔的性子自然是一概舍不得!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功力大进的缘故,某人咬紧了牙关,竟然堪堪抵御住了金丹境穆长老的气息威压,这实在是让人惊讶得很!
不过,随着他体内法力的消耗,那股威压越来越强,即便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觉越来越难以承受,腰当然也越弯越厉害。
他并不知道,其时穆长老心中也很有些惊讶,因为他修炼的这个功法名为《叠浪诀》,可以层层叠加神念威压,平日里往往都是用来测试弟子的法力精纯程度。
一般而言,法力越是精纯,能够抵挡的威压层数将会越多。穆长老身为宗门长老,见识何等广博,其亲手测试的宗内弟子虽然不多,但往往都是资质极佳的天才。
而据他所知,哪怕是宗内资质最佳的内门弟子水月白,其在炼气巅峰之时的极限也只是勉强抵挡第四层叠加。而资质稍逊的赵飞扬和李长胜,则最多只能抵挡第三层叠加,稍微增加一点便会昏厥过去。
他们三人都是如此,其余人自然更加不堪!
然而此刻,他分明已经将威压的叠加层数推到了第五层,眼前这个还只能称之为少年的外门弟子的确越来越是不堪——腿更哆嗦了,身体颤抖的幅度也更大了,额头的汗水仿佛下了雨一样洒落,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大半,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他就是不晕!
据说如今宗内内门第一人水月白当年因为机缘巧合曾重新提炼过一次法力,所以法力的精纯程度是普通炼气弟子的两倍左右,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坚持到第四层。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这小子能坚持到第五层的程度,他的法力该是如何精纯?
穆长老仔细打量着书中玉,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宗门何时收了如此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这小子年纪如此小法力就精纯至此,为何赵世德赵掌门却只将他放入了外门历练?以他看来,书中玉完全可以直入内门,并即刻赏赐一枚筑基丹!
他当然不知道,书中玉因为师父东方唯我的药酒和前后两次被“符笔之箭”吸收法力,体内经脉早已非比寻常,尤其是每经过“符笔之箭”吸收一次功力,就会导致法力精炼一次,如此一来他的法力自然远非普通炼气弟子可比!
眼看书中玉不仅抵抗住了第五层叠浪诀,还誓死不跪,他突然心生爱才之意。
所以,他突然咳嗽一声,将叠浪诀功法收了起来。
书中玉本已支持不住,正处于两难之境,突然之间觉得压力尽去,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长气,心头却泛起了疑惑,不知穆长老这老家伙搞什么鬼。
只听穆长老点头道:“小家伙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都不问就先来个下马威,他妈的金丹长老了不起啊!书中玉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境界有别,他倒是不敢对着这位“高人”造次,重重喘了两口气后他恭敬地答道:“我……我叫书中玉。”
“书中玉?”穆长老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陈影与肖庆、张昌伟三人此刻也已压力尽去,只是穆长老没有发话他们不敢冒然站起身来,此刻听闻书中玉自报姓名,却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他不是叫余中书吗?
“嗯,你很好!老夫很满意……”穆长老想了许久都没能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端倪。
雷擎天等人不免面面相觑,只因这穆长老一开始明明带着杀气,然而片刻之后却态度大变,这其中难免惹人怀疑。
马脸青年满脸不甘,突然叫道:“穆长老,他……他……”
穆长老见他竟然还敢说话,脸色顿时就是一沉,指着书中玉对他斥道:“他怎么?”
马脸青年正要说话,雷擎天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他当即住口,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是不是想说,他也打了人,也违反了宗门规矩?”穆长老寒声说道。
马脸青年听穆长老说的严厉,立知不妙,捧着断了手的胳臂就跪了下去,脸上更是布满了冷汗。
“哼!凭你也敢质疑老夫的决定?看来,断了一只手对你来说还是太轻了些啊!”穆长老说完,突然并指轻轻一划。
马脸青年只觉一股气浪扑面而至,别说避让,就连呼吸也困难之极,不禁大惊失色,情知自己惹了穆长老,人家已然动了杀机。
就在即将要血溅当场之时,突然一人身披白芒,挡在了他的身前。
气浪澎湃斩落,那身披白芒之人突然双手一颤,从其中飞出了密密麻麻的剑影。这些剑影与气浪相比个个微不足道,然而撞击之间却渐渐削弱了气浪上的杀机,转瞬之间,气浪就“啪”的一声消散不见。
穆长老霍然站起,厉声道:“你敢!”
原来,那身披白芒之人正是此前为雷擎天说好话的长发修士,他胆子当真不小,明知穆长老想要取了马脸青年的性命,居然还敢出手相救。
不过,此人也当真厉害,金丹长老何等人物,举手投足之间威力都是不小,他竟能通过剑影抵抗,只此手段,便可说明此人绝非等闲!
“弟子岂敢!”长发青年突然翻身跪倒,恭声说道:“请穆长老见谅,弟子此次出门前,家祖曾再三叮嘱,要弟子与雷师兄等人同生共死。弟子鲁钝,不知家祖此言何意,然而却不敢不遵从!”
不知他的所谓“家祖”是何人,本已怒气冲冲的穆长老竟然为之一顿,继而竟收敛怒气坐了下去。
“你家祖……他真这么说?”穆长老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三分。
“千真万确!”长发青年重重地点头道。
“好!此事老夫事后会亲自去向赵……咳咳,你家祖问个清楚,你们走吧!”穆长老最终还是没有再出手。
长发青年点点头,起身拉着雷擎天等人就要离开。
忽然他眼睛一花,一直在旁边打瞌睡的“言道友”拦在了他的身前,他不禁吃了一惊,连忙退了两步,满脸都是戒备之色。
“喂,穆兄,我说你可不能就这样放他们走啊!”
穆长老讶然道:“怎么?你不放他们走,难道准备留他们吃晚饭?”
“当然不是,穆兄说笑了!”
“那就奇怪了,你这里不管饭,留着他们做什么?”
言道友连连摇头,说道:“要走可以,把打烂的东西算一算,该赔多少赔多少。对了,我先算算要赔多少。一五得五,二七十四……啊我算出来了,一共是五万枚灵石!”
“什么?”雷擎天等人差点惊得跳起来。
他们几人虽然略有收入,但要说起来开销也不小,如今满打满算最多只有一万多灵石,想赔也是赔不起的。更何况,雷擎天默默计算,总觉得就算展柜再贵十倍,也要不了五万灵石,更别说他用尽全力也只劈下了一块木屑了。
想到这里,他们几人望着言道友的眼神都变了。
千算万算,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刚刚脱离了虎口,马上就进了狼窝!这言道友哪里是来救人的,分明就是来算计他们的,亏他们之前还以为此人是老好人!
“唉?怎么会这么贵?你太过分了吧?”杀神穆长老也看不下去了。
“贵?怎么会贵呢?”言道友边说边摇头,板着手指对穆长老道:“你看看,一个展柜的材料需要五百灵石……”
“什么?”雷擎天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书中玉等其他人也是暗中咋舌不已,五百到五万,这价格直增至百倍,何止是黑,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离展柜远了些,唯恐一个不留神擦到展柜,然后这姓言的家伙跳出来,一张口就是擦掉了展柜上的桐油,要求赔上个万儿八千的!
“喂喂喂,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贵啊!除了材料费,还有人工制作费,运输材料费,刻录禁制费……”言道友丝毫没有金丹高人的风范,细致入微地列举出着各种费用,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费用从他嘴里吐出,众人竟十有八九没有听过!
片刻之间,这位高人已然列举出了三四十条费用消耗,直让店铺中的众人听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穆长老摇头苦笑,对雷擎天等人道:“快把灵石拿出来吧!”
雷擎天等人万没料到穆长老竟然认可了这荒唐之极的赔偿数额,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哼!展柜和里面的宝贝都被打烂了,只要你们赔这么一点点灵石,你们不会想要推三阻四的吧?我可说清楚了,要是今儿不能赔偿地让我满意,我……”言道友的语气一下子就重了三分,空气中的寒意再度升腾而起。
雷擎天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想起此前之事,更是悔青了肠子,然而只听言道友跳着脚大声道:“不赔钱谁也不准晕,否则老子跟你们拼命!”
“跟金丹修士拼命?”雷擎天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呐呐呐,晕了晕了!好,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一提到灵石就变了个人的言道友突然之间让书中玉好生熟悉,更莫名生出了些许亲切感来。
看到雷擎天晕了,马脸青年和矮子修士当即准备翻个白眼有样学样,然而只听“唰”的一下,言道友突然掏出了一把足有五尺长的超级大菜刀,用力挥舞着道:“谁敢晕我就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