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年。我在这位置上,已坐了整整五年。每天居高看着他们,却没有临下的感觉。他们每天争论不休,我却缄默不言,只想着自己是大荣史上匆匆一个看客。今天也是如此。
摄政王周逸面上似乎带着桃花,春夏秋冬看到的都是一副笑颜,在这皇城之中,给人感觉阴测测的。他不言语则罢,说了,定是要对方面红耳赤的,羞愧不已到怀疑人生。我很想问问周逸,问问他是不是每次投胎时都没喝孟婆汤,以致记下了千百轮回的凡尘种种。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想到他那微凉的嗓音,想是薄荷也不会有这般动人心的。明天,我的书案上,便会多份辞职报告了吧,又一个可怜虫!
他的唇很美,看看,我便出了神。我想到了宫外。幼时父王偷偷带我出去过一回。那里景色不比宫中精致,但随随意意更能令我愉悦。就在那时,父王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了,他一直把我阿允当作男儿来养,就是为了我能拥有这千千万万的美景。他还第一次问了我的意见,问的时候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从没看过威严的父王这般模样,我不知所措,连忙应了下,想来父王给的,都是好的吧。
五年前父王驾崩,他们说我们荣国只有我这个太子,一哭二闹地把我推上了这里。我其实不懂,我也没有拒绝啊,大家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这样,到好像是我有罪过了。双手合十,恕罪,恕罪。
终于熬到了下朝。我急急走去,那本书里的书生和戏子究竟怎样我还不知晓。走到一半,便被一个高了我半头的男子挡住。是周逸。也只有他,每天身着月牙白袍,在这宫里晃来晃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荣国死了国君,亦或是亡了国。
抬眸,只见他笑盈盈的望着我,眼里漾出的是笑意。我急忙撇了头,看到树上一片叶,兜兜转转又要飘落他的肩头。踮起脚,没够到叶子,却碰到了他的脸。我的脸却已然红了半边。叶子悠悠飘转至我脚边,后又落在了地上。
"阿允,你做什么?"没看到他的表情,也没注意到,他对我的称谓,不是陛下,而是阿允。
"你,你抢了我的叶子。"我喃喃地说,声音却越来越小。
"是吗?那叶子呢?"
我的头更低了,在他面前,我只像个犯错的小孩。倏然,我弯下腰去,捡起叶子,笑嘻嘻的对着他说:"你看,这叶子不喜你,又回到了我身边。叶子,是吧?"
我看到了那叶子,它是叶子,它却又不是叶子。我的手被它划破了一个口,伤口周围却迅速发了紫。临死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周逸,我救了你,正真好。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时,我突然发现,眼前多了许多人。想拼尽力气喊他快跑,最终,连我自己也听不清这几字了。
周逸没有走,即使他也瞧见了那群人。我知道,他想走,是走得了的。他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抬起头,又像是自言自语:"阿允,那本书里的戏子和书生,没有走到一起。"
没有吗?我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只觉得他的手抚着我的眼,对我说,对不起。
我终于闭上了眼。总算能够满足,他的愿。皇城,再也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