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吗?”由校满怀期待地问道。
“陛下正在忙着看内阁递来的票拟,还在乾清宫抽不出空。”
“知道了。”
张康领着由校来到后花园,指着离他们约有十五步距离的草坪丛说道:“长孙殿下,您还是亲自去看吧,老奴就在此等候。”
什么东西竟然在那杂乱的草丛里,想到这由校莫名感到不安。越靠近脚步就越沉重心里不停默念:“希望皇爷爷是对我好的。”
熟悉的黄色羽毛浮现在由校的眼帘,他顿时傻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眼角一滴泪水也没有。由校慢慢的把莺莺的尸体放在手心这时才说了句:“好凉。”
这时在一旁观望由校一举一动的张康向由校走去对由校说:“陛下只想教你一个道理,一个在皇家该知道的道理。”
“我现在明白皇爷爷的意思了,但请你替我找棵小树苗,我要亲自把它和莺莺埋放在一起。”由校异常平和地说道。
“你去,找颗树苗。”张康指着另一名跟随的宦官吩咐道。
由校望着天空又望着死去的莺莺心想:“我的天空应该也只有这么大了吧。”
“树苗拿来了。”
“还不拿给长孙殿下。”
“这...还是奴婢亲自把那鸟和树苗埋了吧,免得脏了长孙殿下尊贵的手。”
“要你多嘴,还不快去。”
树苗递到由校的手上,他先把树苗放在一边,用双手拔起野草,挖起土直到足够的坑埋葬莺莺。由校最后一次抚摸莺莺的羽毛,已经不是原来的柔顺甚至变得硬邦邦。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挖好的坑里,盖回挖掉的泥土,最后插上小树苗。
“我累了,想自己回去。”
“要不奴婢还是送你回去歇息吧。”话音刚落,张康就对那个说话的宦官罢了罢手显然是在暗示随长孙殿下的意思让他自己回自己的宫殿。
那个宦官虽然伺候皇家的时间还不长倒也不至于不明白这个理只好让由校一个人回去。
一路上,由校沿着红墙拖着瘦小但沉重的脚步想了很多,多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知一堆想法涌入脑子里,很乱。那天,由校感觉自己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
“哥儿,您一上午跑哪去了?奴婢怎么找都找不到您。可担心坏了。”
“奶妈,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旦碰到了他人的关怀由校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但那种哭已经很克制了不像其他孩童一样放声大哭,只滴下了几滴眼泪,剩下的都在眼珠子打转,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那位像母亲一样慈祥温和的女人。
此时此刻在由校心目中,只有奶妈和母亲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他讨厌只在乎储位的父亲,讨厌视生命如草芥的皇爷爷,更讨厌那如同铁桶般又冷又坚硬无比的红砖高墙。恨不得立马能逃离这一切,但这些只能咽下,无处呻吟。
“哥儿,不哭。怎么啦?谁敢欺负长孙殿下,活的不麻烦了。”客氏心急火燎地追问由校。
由校哽咽了一下说道:“没事,只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接着由校无奈地问客氏:“为什么你要待在宫里,这里有何好?”
“当然是为了照顾您。”
“真的吗?”
客氏犹豫了一会说道:“为了过好日子。”
“奶妈,这里日子不好,我只想当个普通百姓。你说等我长大了,父亲能让我做老百姓吗?”
客氏一听急忙用手轻轻地遮住由校的嘴生怕祸从口出:“嘘,哥儿,话不可乱说。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见,那可就麻烦了。”
由校被这意外的举动给吓的,连忙点点头,表示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哥儿,吓着你了吧。”客氏缓缓地把手从由校嘴上拿开。
“饿了吧。奶妈,给你拿好吃的去。”
“嗯。”
不一会儿客氏拿了一盘桂花糕,糕点放在精致的小盘上,显得格外珍贵,但这在宫里是非常普遍的,普遍到让人忽略。
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或者是惊恐万分体力消耗过大,由校狼吞虎咽,把一整盘的桂花糕都给吃完了。
由校抹了抹嘴边说道:“真好吃,百姓也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糕点吗?”
“不瞒您说,百姓吃的糕点可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有时精致未必就好。”
由校突然兴奋起来:“等过了些年,我也想像武宗皇帝一样到民间体验一番,尝遍百姓的美食。”
“好好好。哥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得去练字了。”
由校显然已经妥协,默默地走向自己的桌案,提起笔练字。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自然字也没有成年人好看加之烦躁的心情,写的字凌乱不堪,越写越没耐心,脑海又一直浮现莺莺死去的画面,绷不住把毛笔往桌上用力一扔,扔到地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火!”由校猛然抬头只见父亲好似被一团火包围,令人不寒而栗。
“还不把笔捡起来!”太子一声喝令下由校只好乖乖拾起笔。
“记住了,有什么脾气别往这发,就连我也要看他人脸色行事。我来是找你有事要问。”
由校这才恍然大悟,平时不怎么关心他的父亲怎么有闲情逸致来看他练字,心想:“想必是为了皇爷爷晌午传唤我的事。”
“父皇,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太子问道。
果然不出由校所料,但内心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父亲是来问他的学习或者只是闲话家常。可是自打记事起,由校就和父亲很是生疏,丝毫没有父子之情可言。
“皇爷爷,只是命人带我去看死掉的莺莺,皇爷爷并不在场。”
太子迟疑了一会又问道:“父皇又为什么要命人带你去看一只死掉的鸟?”
“没什么,只因我把它给放了,所以它替我受到惩罚罢了。”由校故作镇定地说道。
太子听了只是淡定地说:“原来如此,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由校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