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恨!我恨那恶毒的假心假意的戏子苏子婳,更恨那阴狠毒辣毒蛇般的小人陈轩如!
更恨自己!要不是自己轻易相信了虚情假意的苏子婳,错付真心并百般讨好陈轩如。
又怎么会害了父母,姨母,太子表哥,楚家纳兰家,这上千人的性命?!
滔天的恨意,烧灼着楚婉娴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令她浑身发热,汗透了衣襟。
她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原来经历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像走马灯一般在自己眼前过了一遍。
可是,这些事却和自己原来经历时的所见所闻完全不同。
她看到了苏子婳是如何设计她,一步步成为她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又是如何利用她套路楚家和太子党的消息。
也见到了陈轩如是如何哄骗自己倾心,什么偶然遇见、一见钟情,全都是精心设局、环环相扣。又见到了陈轩如是如何搜集伪证,和三皇子会面,陷害太子一党的。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些她原来无论如何都见不到的一面。
她看见了苏子婳在她转头的一霎那,脸上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又用手帕狠狠地擦拭了刚拉过自己的手。
陈轩如在她上了马车的一瞬,变了脸色,冷若冰霜,满脸嫌弃。回到府上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送给他的荷包扔到地上,用脚踩住,奋力碾压,仿佛和那个荷包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原来自己送他的荷包就是因此而被下人弄丢了。
她咬牙含泪看完这些,却还没完。
接着她又完完整整地看到了朝堂上的所有事,各个皇子是如何为自己谋划的,太子是如何逐渐失去圣心,皇上又是如何慢慢变得糊涂昏庸等等。
就在楚婉娴快承受不住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说话。
“呦,小姐这是又发热了,还不快去烧水。”楚婉娴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锦云焦急的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锦云就在眼前。
楚婉娴瞬间湿润了眼眶,是锦云,她最忠心的婢女。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缺衣少食,都是已嫁入外院的锦云,每天偷偷从外院送吃的给她,让她不至于饥饿难耐。但是锦云的偷送吃食的行为还是被陈轩如发现了,最后被他仗毙处死。
可眼前的锦云还梳着姑娘头,样子也不过十一二岁。楚婉娴想摸摸锦云,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原本纤细如玉的手却如同六七岁孩儿童的手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死了还会变回孩儿童?楚婉娴看着自己圆润的小手,愣住了。
楚婉娴立刻抬起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小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真的是六七岁孩子的身体。
不是死了吗?不对!身体有温度。楚婉娴仍觉不可置信,她顺手又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清清楚楚的痛感让楚婉娴明白了,她确实还活着。
楚婉娴立刻坐起身了,抬眼环顾屋里的摆设,每一处都格外熟悉,就是她小时候住的小跨院,在父母品居苑的一侧。
是真的没死,还回到了小时候!
天不亡我!楚婉娴立时大笑了起来,笑到喘不上气。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从楚婉娴的眼角流出。楚婉娴却犹不自知一般,心里更是一言难尽。陈轩如,苏子婳,还有那些害我楚家,害我姨母表哥,害纳兰家,害我至亲至爱的恶人们,你们等着瞧,不把上辈子所受的成千上万倍地还给你们,我就不叫楚婉娴!
锦云见此,以为楚婉娴是烧得神志不清,就立刻跪下张口道,“小姐,你莫吓奴婢。可是要去请大夫?”她身边的锦书也跟着跪下。楚婉娴并没回应,两人也不敢起身。
过了好一会,楚婉娴才缓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锦云锦书,镇定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们小姐我没事。”
锦云抬头仔细瞧了瞧楚婉娴,确定楚婉娴确实没什么大碍,就又开始关心她,怕她穿着汗透的衣服再吹风又会发热。试探着问道“小姐可要换身衣裳,让奴婢帮你擦拭一下?”
楚婉娴先也没注意到,现在才觉得身上黏糊糊不舒服,立刻点了头。
锦云锦书就帮楚婉娴换了衣服,收拾了一番。
楚婉娴看着窗外还有光亮,算着时辰,想着父母弟弟应该会来看她,又想起自己另两个丫鬟,就问了锦云。
“锦云,现下是什么时辰了?锦悦锦心呢?”只见锦云奇怪地看了一眼楚婉娴。回道,“回小姐的话,此时刚过酉时。锦心不是回家探亲去了?昨儿才跟小姐告了假,小姐可是想她了?奴婢明儿就让她回来。”说着又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至于锦悦,奴婢从未听说过,莫不是小姐烧糊涂了?”
楚婉娴这才想起来,锦悦虽然也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但却是最后进屋子里的。现在锦悦可能还没进屋伺候,那就是她八岁之前。
“现下几年几月?”楚婉娴又接着追问。
“回小姐的话,现下是武彰十二年四月初十。小姐烧得记不得日子了?奴婢去请夫人过来吧。也好请大夫来看看。”锦云见楚婉娴又开始糊涂起来,真怕楚婉娴真烧出个好歹来,便想请夫人过来做主。
那就对上了,自己七岁的时候确实在春日乍暖还寒的时候因贪玩而得了风寒,断断续续的小一个月才好全。那现在正是好时候!想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思及此,楚婉娴立刻兴奋了起来,内心无比畅快。
再一转头,只见锦云满脸焦急,以及锦书十分关切的神情,楚婉娴怕吓到二人无法解释,立刻正色吩咐道,“趁现在时辰还不是太晚,去请娘过来吧。不用请大夫了,我只是刚醒有些迷糊罢了。”听楚婉娴这么吩咐,锦云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到了地上,称是行礼后便退下去请夫人了。
现下是武彰十二年四月,祖父还没有入内阁,只是工部尚书而已。不过也快了,年末的时候,祖父就会因为夏日治水救灾入冬缓解雪灾灾情而入内阁,成为唯二的内阁次辅。上头只一个内阁首辅,下面还有三个内阁阁老。
因祖父还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大伯楚宏仁虽年年考核都是优上,但却还是待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熬资历。不过他主管武官的承袭选拔等,在兵部也是除尚书外的第一人了。
祖父和大伯已经位高权重了,所以二伯楚宏义和父亲楚宏德并不显。二伯现外任知府,按上一世的走向,还要多外任几次才能调回京里。
而父亲无心官场,当年中了探花后,就一直在翰林院当编修,一当就是十年。最后熬到掌院学士,掌管进士朝考的殿试而已,那还要再熬十几年才如此,前世自己身死的时候,父亲也才不过历经一次朝考。
楚婉娴大概回忆了一下楚家四个男人的未来官路,暂时收回了思绪。
再抬眼,楚婉娴看到立侍在一旁锦书,正在静静看着她。锦书见楚婉娴注意到自己,才开口问道“小姐发热出了好些汗,可是要喝些温水?奴婢一直备着呢。”楚婉娴颔首后锦书才敢有动作。
看着锦书的背影去倒水,楚婉娴想起锦书最后的结局。
锦云是忠心的,锦书是最足智多谋的,平时安安静静地,但是在她需要什么的时候,锦书肯定会想到并且提前为她都准备好,十分贴心。有什么事也会帮楚婉娴出主意,提点楚婉娴。可是就是如此聪慧贴心的锦书,最后就落得个被人陷害以死明志的下场。
锦书是被陈轩如的母亲陷害,说其外院的小厮私通,楚婉娴是不信的。但是锦书的贴身手帕确实在那小厮手里,楚婉娴彼时刚入陈府,不能传出身边丫鬟风评败坏,必须要给陈府众人个交代。
而锦书深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想楚婉娴为难。就自己主动饮了毒药自尽了。临死前,还不忘提醒楚婉娴,在陈府不比在楚家,万事都要多加小心。
那时楚婉娴还以为陈母不喜她,想找她麻烦,现在想想,肯定是陈轩如怕锦书过于聪慧,发现些什么,就先对她下手。想到这些,楚婉娴的恨意又猛地涌上来,使她开始咳起来。锦书见状立刻将水送到楚婉娴嘴边,又轻抚楚婉娴的后背帮她顺气。
楚三夫人,楚婉娴的亲娘,纳兰馨刚进屋,就看到如此的情景。立刻走到楚婉娴身边抱着她,心疼地道,“娴儿还是不舒坦?是为娘的没用,也不能替我娴儿受苦。适才娘和你爹与你祖父祖母商量了,明日娘就进宫求阿姐派御医来为你医病。”楚母边说边哭了起来。
楚三老爷,楚婉娴的亲爹,楚宏德也跟着妻子走进了女儿的屋子。看到爱妻痛哭流涕,最宠爱的嫡长女卧床不起,楚宏德心疼地直皱眉。“娴儿莫怕莫怕,只是小小风寒,万事有爹在。”
楚婉娴知道爹娘都是没主意的人,凡事都听祖父母的。娘性子柔弱胆子又小,在娘家纳兰家的时候,万事都听自己阿姐的。嫁人后,便随着夫君一起听楚家长辈、楚婉娴祖父母的安排。爹淡泊名利,无心官场,也不爱理俗务,是个真正的文人墨客,挚爱琴棋书画。除了对楚家自家人多上点心外,对外面的人多一分的耐心都没有。
但是就是这样没主见的父母,宠她护她,给了她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地。哪怕在前世最后一刻,楚家已经和陈家撕破脸的时候,两人还一起去陈家找过她,想让她合离带她回楚家。可是那时候她一颗心都扑在陈轩如身上,虽然心里猜到这些事多多少少和陈轩如有关,可是自己满肚子都是为他辩解的话,哪怕陈轩如一句都没解释。
楚婉娴觉得自己真是该死,为了一个负心汉,披着人皮的毒蛇,就放着自家那么多人的性命不顾。还好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能重来一次,这次她一定事事以这些爱她护她的人为先。
楚婉娴伸手抱住楚母,安慰道,“娘不用去了,孩儿已经大好了。只是明日怕是不能动身进宫,不如等孩儿静养几日,陪娘一道进宫看望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楚婉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仰头看着楚母,楚母心一软,立刻答应道,“都好都好,只要娴儿平安康健,为娘的什么都依你。那娘明日就派人给阿姐递消息,等过几日你好全了,再一同进宫。”
随后又转头对楚父说,“娴儿真的大好了,明日就能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呢!”再配上撒娇的神色,楚父也就放心下来。
送走了楚父楚母,楚婉娴躺回床上,静静思索今日发生的一切。
自己非但没死,还回到了小时候。定是上天怜悯,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辜负上天的机会,让这些爱自己,胡自己的人都平安无事,得偿所愿。
上一世,楚婉娴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极其和谐的家庭里。父母恩爱,长辈慈善,从未受过半点罚,才造就了楚婉娴老好人的性格,与人为善,逆来顺受。
但这一世,楚婉娴暗暗发誓,要让那些害她、害她家人的恶人们,都不得善终,不死不休。
上一世,是你们守护我,这一世换我来守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