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娴这一哭,急坏了众人,纳兰皇后站在她旁边,离她最近,也不顾身上宫装繁重,弯腰就抱起了楚婉娴,走到一旁的软榻边坐下,将楚婉娴侧身放到腿上,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能看出来做过许多遍。每次楚婉娴哭的时候,纳兰皇后都是这样将楚婉娴抱在怀里哄着,无不例外。
“娴儿,到底怎么啦?是还病着不舒服?还是想姨母啦?”纳兰皇后学着小孩子的语气,轻声哄着楚婉。
楚婉娴此刻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一大口气,才勉强开口,“娴儿,娴儿只是想姨母和表哥了而已。娴儿病了那么久,见不到姨母,又怕怕,怕再也见不到姨母和表哥了。”说着就借着这个借口,又痛快哭了一场。
太子现年已经十四,快到十五了,已然是个俊朗少年。早就练就了不喜形于色的能力,但是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表妹哭得如此伤心,心立时揪成了一团,眉间也是忍不住微皱起来。
楚母想起楚婉娴生病时的样子,所遭的罪,也在旁边跟着默默流泪。
纳兰皇后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和妹妹都在哭,心里跟刀割一般。
她不是不想去见楚婉娴,她是中宫皇后,无故不得出宫。但是她前几日确实被事情绊住了,连个太医都没派去给楚婉娴治病,瞬间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孩子那么小,大病了一场,自己非但不能出去见她,陪着她,也没派人去看她,给她派遣御医。
每多想一分,纳兰皇后心里就更酸楚几分。但是她并没有哭,毕竟是坐镇中宫十几年的皇后,除了在楚婉娴和楚母面前,能显露几分真性情,平时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的,更别提哭了。纳兰皇后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自从入宫后她就没哭过。
想起前几天的事,纳兰皇后的心里便更痛恨起贤妃金氏来,都是金氏这个贱人闹的。
贤妃金氏是宫里唯一儿女双全,又一直受宠的嫔妃,在宫中日子过久了,觉得地位稳固了,就开始动歪心思了。现在就时不时找事来挑衅皇后的权威,以显示自己的受宠程度和地位。
纳兰皇后自然不会任由她作,不过也不屑掉了身价,多半是敷衍了事。贤妃金氏虽有宠,但并不蠢,挑事的行事从不敢嚣张,每次都只是小打小闹,而且每次尺度捏的都刚刚好,搞得纳兰皇后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管了,众人会觉得她过分小题大做,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有失国母风范。
不管,众人又会觉得,皇后是个不管事的,那以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宫人不都为所欲为了嘛?
所以每次纳兰皇后都是轻拿轻放,各打几十大板就了事。
可这次却不同,贤妃宫里的低位嫔妃小产,这关乎皇嗣的事,可是大事。
纳兰皇后着实折腾了一番,好一顿严查重罚,甚至几天都没合眼。贤妃却也不过是将她宫里的另一个有些得宠的嫔妃推出去,当了挡箭牌。这是贤妃一早就布好的局,证据确凿,就算纳兰皇后有心帮那嫔妃翻案,也是万不可能的。
结果就是,纳兰皇后白忙乎了一通,贤妃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还一箭多雕,先是处理了怀孕嫔妃肚子里的孩子,借着嫁祸给现今逐渐受宠的嫔妃,如此一来,两人一伤一死,自己又能独住一宫,不用防着皇上来她宫里的时候,顺路去看别的妃子,也不用担心谁能在自己的宫里分自己的宠。
同时又牵扯了纳兰皇后的精力和时间,想在宫务上动手脚,趁机夺权。不过这一道,被纳兰皇后挡了回去了,顺便揪出了贤妃在纳兰皇后这的内应。
当然,这事自然不会轻易了结,纳兰皇后定会反击,所以现在并不方便让楚婉娴在宫中小住,她怕误伤到楚婉娴。
可这些事,纳兰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楚婉娴和楚母道出,自皇帝登基,纳兰皇后就以太子妃的身份,直接被封为皇后,十几年了,类似这种事,都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了,一次次都是靠自己,连跟太子都未曾多说什么,也从未和纳兰家的人说过,更不可能对自己一直保护的妹妹和外甥女说。
所以纳兰皇后,只得抱着楚婉娴,轻轻哄着,说些怎么会见不到姨母了呢,姨母以后定按时接你进宫之类云云的话安慰楚婉娴。
待哄好了楚婉娴后,就把这些日子攒着的,准备给楚婉娴的好东西,一并拿了出来。
太子亦是如此,这段时间,给楚婉娴搜寻了不少好玩的,好吃的,就等着楚婉娴进宫的时候,献宝似的全都送给楚婉娴。大多都是些新奇的玩物和吃食,有的时候,也会为她准备一些上好的纸墨笔砚,亦或是名品书画。楚婉娴虽不懂鉴赏,但也是开蒙了的,太子是想着为她将来做准备。
“这些都是这阵子六局奉上来的好东西,姨母都给你留着呢,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全带回去。过阵子还有好的,等过段日子,姨母再接你进宫住几日。”纳兰皇后虽有事在身,但是六局每每出好东西的时候,都不忘楚婉娴那一份。
有的时候,纳兰皇后给楚婉娴留下来的好东西,是宫里的公主想要都没有的。就比如说,江南新上贡的金锦,总共十五匹,皇上和太后各五匹,皇后三匹,太子两匹,就没有公主和嫔妃的份例,而楚婉娴就得了两匹,皇后和太子各给她留了一匹。就为此事,贤妃所出的静和公主,都把楚婉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些好东西,大到,价值不菲的摆设器具,例如那真块上品翡翠所雕铸成的翡翠屏风。名品珍贵布料,多是贡品,外面花再多钱也买不到。小到新流行的首饰和吃食,珍贵香料。每次,只要皇后和太子有的,楚婉娴十有八九都会有。剩下那一二也都是按照规矩,皇后和太子的特制物件衣服等,那些楚婉娴无法消受的。
可以说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子,都是真的把楚婉娴当成至亲至爱来宠,来疼爱,对楚婉娴无不掏心掏肺,无微不致。
纳兰皇后眼见楚婉娴盯着那些好东西看,并没有原来小孩子收到礼物时的欢喜,也动都未曾动一下,也不像往日那样瞧瞧这个,摸摸那个。顿时觉得疑惑,开口问道,“可是这次的东西不合心意?不然姨母再换一批?”
楚婉娴连忙摇头,将头又埋在纳兰皇后的怀里,闷声说。“这些东西再好,也比不过姨母和表哥好。”纳兰皇后和太子听闻,都微怔了一下。
纳兰皇后想的是,小姑娘一直天真无邪,今日却一反常态,定是有人和她说什么了,嚼了舌根,引得她不快,自己一定要找出此人,重罚此人,以后看谁还敢在自己最疼的娴儿面前说三道四的。
而太子则是截然相反,他是这几个人中,第一个意识到,楚婉娴已经开始成长了的。小姑娘才不会想那么多,开始长大了,才会有顾虑,太子的内心瞬觉有些欣慰。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妹妹,终于要长大了,自己一定要教她明白事理,明辨是非,万不能让人骗了去。
上一世,楚婉娴可不是这样的,她因母亲的影响,一直是温婉柔和的,又很好说话。太子几次引导她,她都立不起来,太子觉得不论如何都有他来给楚婉娴撑腰做后盾,再加上别的事一直烦扰着他,就没多注意培养楚婉娴的性格和能力。
可这一世,一切都会不一样。
几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殿中一下静了下来。
突然,外面有人来通报,静晗公主被静和公主推到池子里了。
都不是纳兰皇后生的,她自然不会着急,淡然地听着下面的宫人,简单讲了事情经过。原来是贤妃金氏所出的静和公主,与昭容顾氏所出的静晗公主,在御花园偶遇,也不知为何,二人就发生了口角,静和公主恼怒,一把就静晗公主推到了旁边的池子中。
静和公主是宫里最年长的公主,现年都十一二岁了,半大的姑娘了。
静晗公主才不过八九岁,还是个小姑娘,哪里抵得过静和的力道,一下就被推到了池子里。
“人捞上来了没,现在何处?”纳兰皇后遇事就立刻变回那个不喜形于色的皇后,声音也没有半点波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都派了好几拨人去捞了,还不见踪影,静晗公主身边有个大丫鬟精通水性,一直在池子里找着,也没找到人”那宫人嘴皮子也利落,挑着重点说。
“那就去看一下,太子回东宫吧,等过几日,我再接娴儿过来。”纳兰皇后吩咐道。
接着又想安排人送楚婉娴和楚母出宫,楚婉娴听到是静和公主和静晗公主的事,就来了兴致。
因为昭容顾氏,就是顾知南的亲姑姑,现如今在宫中也颇为受宠,虽只生了个女儿静晗公主,却已有和最受宠多年的贤妃金氏抗衡的趋势。
所以,静和公主能做出推静晗公主这样的事。两家母妃在打擂台,公主自然不能放松不是。
“娴儿见过几次静晗公主,想跟过去看看,娴儿留在姨母这用晚膳好不好呀,用完晚膳就回去。”楚婉娴知道如果想报仇雪恨,就要步步为谋,上一世她几乎没怎么关注过顾家,但是这次,她想弄清楚顾家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听闻此事有关于昭容顾氏,楚婉娴自然就坐不住了。
纳兰皇后虽疑惑,但是也没多想什么,就让人先送楚母回去,又承诺会派孟女官亲自送楚婉娴回府,就带着楚婉娴坐上步辇,奔御花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