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人头攒动,一条大鲨鱼被渔船拖上岸,陈尸沙滩。有几个胆大调皮小鬼还爬上大鲨鱼身上跳将起来。有渔民拿来刀、斧、锯等工具,开始切割。一块块大肉、鱼翅、鱼皮和内脏分别装进箩筐里,抬走。满地是血,腥味难闻……
唐学从码头上路过,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水中之王,一旦离开大海,只能任人宰割……灵昆鲨,林冠山,真是太凑巧啊!难道洞头人的一句戏言,就成林冠山的最后归宿,如同这条鲨鱼的下场——
走过一段由石板铺成的斜坡台阶,经过杨府庙的门口,再拐个弯,他就到家了。
彩云正在一个面盆里揉捏着一大团粉红色的米粉,忙着要做什么。看见丈夫回来,说:“忙到现在才回来,肚子饿了吧?”她停下手中的活儿,去洗个手,把桌上饭罩掀开,几个早已做好的菜鲜活地呈现在面前。
唐学笑着说:“好菜,好菜啊!夫人辛苦了!”停了一下,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彩云说:“你忘了,明天是七月初七,七星娘娘妈生日。我准备做一些‘鸡母狗儿’拜祀。对了,你明天去买个扁亭回来,咱玉芬还小,到十六岁,才做红龟抬圆亭。”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买一个扁亭,听说义德兄做的扁亭圆亭最好!”他抬头不见女儿,问:“玉芬睡了?”
“刚睡着,吵得要我讲打海盗的故事。后来,我哄不过她,只能给她念了一段鹊鸟歌。”彩云说。她清蒸几块鳗鱼干、剥皮鱼干,温热一碗老酒,在老酒里加一个打碎的鸡蛋花和一两片生姜。据说喝了这种老酒,可驱寒除湿又补身。
唐学喝了一口爱妻端上的美酒,咂咂嘴,说:“你温的酒,就是合味,好喝!”
“瞧你嘴甜!”彩云眯起眼睛笑着。坐在丈夫旁边,略备小杯作陪;她沾酒就脸红;更添几分姿色。唐学看在眼里,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觉得今晚丈夫神态有点反常。问道:“学啦,你有啥心事?我发现,每次打海盗之前,你总会对我特别好,好像——”彩云欲言又止,她把“生死离别”这句话吞进肚子里。但是,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推开了他。
唐学沉默了。
“灵昆鲨又来惹事了?”
“他贼心不死,寻求与洞江轮决战。”
“那你可有破敌良策?”
“有,还缺少一件。”
“什么?”
“我想,今晚夜寝杨府爷宫,祈求杨府爷赋予我智慧和力量!”
“好,我陪同你一起去!”
“等我,沐浴更衣!”
杨府庙?,就在他家隔壁,中间仅隔一户人家。当晚,唐学到庙里烧香拜祀后,就在其正殿,元宝台神兽脚过夜休息了……
雾色迷茫,一孩童从小巷子跑出。杨府庙两扇宫门虚掩着,门将尉迟恭、秦叔宝手握长矛和宝剑镇守大门。小孩习为以常,也不胆怯。在海岛乡下,没有什么公众活动场所,各乡村的宫庙,往往是大小孩儿玩耍的好地方。他像平时一样,用力推开门,抬头一看,却整个人呆在那里,不敢动弹。
原来,屋外浓雾漫入室内,主殿里点着香烛烟雾飘逸——朦胧间,主殿两侧的两条用青石浮雕的龙,分明飞舞了起来……他眨下眼睛,看得真切,赶紧转身而出,喊道:“龙,龙活了,大家快来看!”
闻讯而来几位村民,一听有这等神奇事,壮着胆,从门缝伸进脑袋探个究竟。哪有什么活龙哟,明明是眼睛看花,走神了。有人说:“看到活龙,是你有慧根、有佛缘……”
“当当当”一阵锵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领头的一位穿白盔甲战袍,身后紧跟一支队伍,雄赳赳地走进杨府大门。前面那位将军,分明是杨公……
唐学被这阵脚步声吵醒,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环视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原是大梦一场。他回忆,看见活龙,是自己孩童时发生的事;而这次杨公带兵显灵,隐喻着什么?思忖半晌,不得其解。犯困,又重新躺下,睡着了……
?七星娘娘妈——闽南语,传说中的七仙女。
?鸡母狗儿——闽南语,用米粉做成小鸡小狗的模样。
?扁亭——闽南语,在七月初七这一天,家里有小孩的,一般要买扁亭和圆亭,16岁以下买扁亭,16岁买圆亭。16岁以上就不用买了,成丁了。所谓扁亭和圆亭,用竹子框架做成的凉亭或房子,外面贴上画好的人物和房子结构的纸片。
?杨府庙,则是杨府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