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土,再加上四周生长着许多野苦麻,这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此地必有铁矿。
如果沿着赤红色的土往下深挖,定能够掘出一座矿来,无奈她手中没工具,没法证实她的猜想,但她相信此地一定有一座矿山。
大宁建国不过数百年,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城略地,吞并周边小国,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发展成这么个泱泱大国,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兵器材质要比其他诸国来的上乘。
只是经过数百年的开采,大宁境内的铁矿已是所剩不多,皇帝四处寻找新的铁矿而不得,如今被她这么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虽不知那些关于安会山的传闻是真是假,但因着那些恐怖传闻的缘故,此处鲜少有人踏足,也因此无人能上山来发现此地的秘密。
这铁矿累经数百年都无人发现,定是座极丰盛的矿山,虽说短期能保无人接近,但真要瞒着官府的耳目进行私自开采,极有难度。
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草叶摩擦衣料的声音,极轻悄,在这充满着死寂的林子里却极为清楚。
沈碧月倏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眸寒光流转,没想到那些人不死心,竟然追上来了。
扫了一眼树根下被她挖得乱七八糟的土块,若是被那些人追到此处,一定会发现此地的秘密,既然铁矿是她先发现的,那么就是她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
此刻她已经完全忘了对方要取她的性命,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铁矿开采出去卖钱。
打定主意,沈碧月也不拖拉,快速地将那些挖过的地方恢复原样,然后用刀锋狠狠划过掌心,猛地甩手,往山上跑去。
唯今之计只能先将他们引开。
断头林恢复了原来的诡异寂静,风声微乱,黑衣人一行以长刀探路,很快寻到了断头树下。
“头儿,这里有血迹。”一名黑衣人指着不远处的茂密草丛,草叶上沾染了不少血迹,顺着血迹的方向,是朝着山上去的。
“绝不能让她活着走出这片林子,追!”黑衣首领微眯起眼,领着人往山上追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碧月扶着一棵树休息,只觉得双腿疲软而沉重,仿佛被拴上了重物一般。
月光的银辉如软纱般给山林笼上了一层轻薄霜色,这一片的树木不再是断裂半截,而是高耸入云的茂盛,盛着月色软纱浅浅落下,如银瀑淡淡朦胧,更添华美之色。
她已经离开断头林很远了,可惜夜色昏暗,山中迷雾渐起,饶是她这般眼神绝佳之人,又有月光照耀,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几百尺的景色。
忽然她发现在右前方数百尺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山石高耸若天柱,附近的树林也比其他地方都要密集一些,山石前的草丛也皆是茂盛,似是要遮挡住后边的硕大山石一般,其中一处的草丛竟是无风自动。
沈碧月神色一动,走近几步去看,眸中霍然凝起笑意。
这山石之中果然有一条斜坡,只是因着夜色与迷雾的关系,又有树木草丛遮挡才显得甚为隐蔽,山风偶尔顺着斜坡吹动遮挡的那几匆草叶,摇摇晃晃。
扒开草丛往里探去,一条斜坡往上不过百尺,被巨石堵住了去路。
难不成这是条死路?沈碧月沉吟片刻,想起身后的追兵,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她将黑色的外衣脱下,握紧掌心,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开,她将鲜血染上衣面,然后狠狠撕扯开,挂在了另一个方向的草丛上,这才上了斜坡。
巨石高三丈,宽约二十尺,状如蟠桃,将斜坡去路死死堵住,不留半点缝隙,她使劲推了一下,坚硬而不可移动,看来这巨石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
借着月色,沈碧月开始观察,很快便发现在石头的表面上有些微凹进去的孔洞,看起来似是天然而生,却隐隐有几分人工的痕迹,其中有几个石洞的石面要比其他来的光滑,是被常年踩踏过的痕迹,相隔甚远,却极为规律。
巨石底部也没沾染泥土,干净得让人有些奇怪,这块石头根本就不是自然生于此地,而是被人从其他地方搬移过来的。
远处风声渐乱,那些人追来了,顾不上多想,沈碧月将刀扔进了一旁的草丛里,缓缓提气在腹,伸手攀住孔洞,足尖顺着那几个光滑的孔洞轻轻一蹬,几步踏过,很快便蹬上了巨石。
巨石之后往右边的方向是斜坡的尽头,一片密集而茂盛的小树林,越过小树林的那头,似乎是一片泛着亮光的平坦石台。
沈碧月轻轻跳下巨石,走入了小树林,走了没几步,突然眸光一凝,下一刻整个人便轻悄地滚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那边的石台上有人!
沈碧月按住狂跳的胸口,缓缓扒开面前的草丛,借着极好的眼力与草丛的遮挡开始观察起石台上的动静。
若说外头的巨石是人为所置,那这片石台便是天然而成,台面不够平整,却极为宽阔,石台的前后皆是茂密的树林,两边则被高耸的山壁夹着,紧密无缝,看起来就像是个独立于山林之外,被四面高耸屏障所隔开的四方天地。
在石台的最左端,紧靠着石壁的底部有一处平整石块围成的圆弧形泉池,离地两尺的壁上凿刻精致虎口,冰凉的泉水从虎口里哗哗流出。
泉边放着红木雕刻托盘,盘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还有一捧玄色衣裳和玄色的绣金长靴。
夜明珠的光线极亮,朦胧氤氲的水气里,一人微微斜着虎口倚靠在石壁,下颚微抬,露出脖颈纤细,肩膀宽阔,两只细瘦有力的手臂懒懒挎在两侧的石面上。
虎口流出泉水打在他肩上,自他微微起伏的健硕胸膛往下,汩汩汇入池中,氤氲的雾气与清透的水色衬着那肤色凝脂般玉白,透亮胜雪。
池面升腾而起的寒气掩住了那人的清晰容貌,只觉他墨发玉肌,姿态清雅,宛若寒风堆雪之上初绽一朵雪白莲花,端是清冷孤高,睥睨天地,朦胧水气,似影似幻,让人恨不得拨开云雾窥探个清楚。
沈碧月看得一呆,随之而来便是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她悄悄又往前靠近一些,奈何雾气太重,还是看不清,山间寂静,那人泡着泉,恍若未闻。
她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那人仰着头,胸口似是毫无起伏,宛如死人一般,也听不到半丝呼吸声,在这同样寂静,只有山风微微拂过的小天地里互为映衬,极为诡异,让人不由得心生寒颤。
结合周边景致,这难不成是个石台鬼?
她虽不信鬼怪之谈,对于闹了鬼的山上有个山泉也不觉得奇怪,但这山泉里沐浴了个美人,这美人还状若死尸半天不动弹,这怕是非鬼即妖。
忍住心底的那股惊悚,借着草丛的遮掩,沈碧月决定撤退,能离多远离多远,只是还没后退几步,身后突然吹来一阵阴冷的风,让她不由得从背后生生冒出一股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