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说二婶她会被二叔送回老赵家么?”趴在门上偷听着院子里动静的大郎会转过头,看向正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自家亲娘李徐氏。
“可能吧。”李徐氏并不是很肯定地开口道。毕竟方才自家婆婆让自家大儿子李宏楠送妯娌李赵氏回娘家时,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婆婆对这个还是娘家侄女儿的儿媳妇这般不留情面。
李徐氏显然也留意到了院子里再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传来,便轻声地问道:“大郎,你瞅瞅,你二叔跟二婶是不是回西屋那边的?”
“回了。方才小叔跟阿奶回主屋后没多久,二叔便抱着三郎,拉着二婶回西屋了。”大郎将自己所偷看到的院子里的情况告诉了自家亲娘。
李徐氏听了便立马站起了身来,吩咐道:“大丫,你看着点你妹妹跟大郎,娘去厨房了。”
“娘……”大丫李玉琳叫住了李徐氏,抿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轻声道,“方才……小叔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娘……也不知道。”李徐氏确实暂且无从判断,方才李查德跟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对于李宏查这个从小被她奶大的,却比自家大闺女还要小几天的小叔子,李徐氏的感情无疑要更复杂一些。
也亏着重生归来的二丫头李玉琇这会儿正昏睡着,要不然一定会吼上一句:骗人的,这都是骗人的。
也亏着已经换了个芯子的李查德这会儿正在主屋那头,陪着他那便宜亲娘大李赵氏说着话,要不然一定会似笑非笑地来一句:嗯?骗人?你确定?
“好了,这事儿回头再看。”因为性情的关系,在有些事儿上,李徐氏很显然不想过多的深究。或许在李徐氏看来,这日子只怕没有比方才自家婆婆逼着她卖掉亲闺女更糟糕的了。
李徐氏前脚才离开自己的屋子去了隔壁的厨房,后脚大郎便弓着身子一点点地往外挪。原本还说些什么的李玉琳一回头便看到了正准备开门溜出去的自家弟弟,赶忙阻止道:“大郎,你去哪儿?娘不是让你乖乖地待在屋子里,别乱跑嘛。”
“大姐,我没乱跑。我去隔壁二爷爷那儿给二姐拿药呢。”大郎解释道。
“不许去!二妹应该没那么快醒来。”李玉琳将大郎拉到了身边,随后一把按在了床边的小四方凳上,“大郎,我去厨房帮娘做饭了,大郎你乖乖的看着点你二姐。听话。”
“哦。”大郎有点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乖乖地坐在床边,看护着他那额头受伤昏睡在床上的二姐李玉琇。
刚进厨房便开始张罗的李徐氏见自家大闺女也前后脚跟着走了进来,没有丝毫的意外,指着灶台道:“大丫,你看着点灶火,我先把药给你小叔送去,顺便再问问婆婆什么时候开饭。”
方才人牙赵婆子带着人上门时,李徐氏正带着俩闺女在厨房里忙碌,除了准备午饭外,最主要的帮小叔子李宏查熬药。这一番闹腾过后,炭炉上煎的药差点点煎干了不说,那一锅原本稀薄的菜粥也有点糊底,李徐氏不得不往里面再添些水,细细搅拌均匀后再重新熬煮一番。
在大齐,现在并非农忙时节,所以大多数时间,绝大多数农户家里吃的都是类似的菜粥,而且一天只吃两顿。早上第一顿饭称为朝食,一般在早上九点;第二顿被称为“哺食”,一般在申时,也就是现代的下午四点左右。而所谓的菜粥,也不是现代社会里各种花样繁多的养生杂粮粥。
白花花的稻米几乎没有,主打的番薯,而且还是白芯的番薯。比起白芯的番薯,自然是红芯番薯,更好吃些。但不管怎样,番薯这玩意儿吃多了烧胃,而且容易排废气。所以条件宽裕些的人家,会选择往里头加点儿玉米粉,或者直接熬玉米菜糊糊。当然,同样是玉米粉,头道研磨出来的玉米粉,跟最后一道光剩下粗皮的玉米粉,那口感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李老三这一支,条件不算太差,要不然也供不起李宏查这位茂才公考科举。不过也因为要供李宏查继续读书考科举,大李赵氏平日里的日常开销也是能省则省。
当李徐氏小心地将药端进主屋时,李查德正陪着大李赵氏坐在炕上说着话。
“婆婆,小叔的药已经煎好了。”
“嗯,先放这儿吧。”也不知李查德跟自家便宜老娘说了些什么,大李赵氏的神色看起来也没那么生气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见到自家大儿媳妇端来了药,更是慈眉善目地哄着自家宝贝老儿子喝药,“三儿啊,快乘热把药喝了。喝了药啊,这身子骨才会好起来。”
“哪有人饿着肚子喝药的。不喝。”李查德瞥了一眼眼前那一大海碗黑乎乎的东西,眉头紧皱在一起。
“也是。”大李赵氏想了想,冲着站在面前的李徐氏指了指一旁靠墙摆放的大木柜子道,“去,拿个鸡蛋,给三儿蒸上。”
“是。”李徐氏低着头应道,随后转身走向一旁的大木柜子。
大李赵氏压根就不担心自家大儿媳妇偷拿鸡蛋,因为家里所有的鸡蛋都是有数的,包括后院那些个老母鸡每天会下几个蛋,大李赵氏都会在前一天的晚上仔仔细细挨个儿摸一把菊花。
鸡蛋,在大齐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家里,也属于有营养的好东西。多数时候也舍不得吃,积攒下来每逢初一十五赶集时换成铜板,用来买油盐酱醋这些个必需品。而在这个家里,也只有李宏查这个小茂才公读书郎才有资格每天吃一个鸡蛋,其次便是李宏楠家的俩小子,隔三差五地能合吃一碗鸡蛋羹。
至于其他人……怎么能这么馋嘴咧。所以,大儿媳妇李徐氏所生的大郎姐弟三个,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