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之人有好生之德,他一把将妙智甩到岸上,踏水奔到了对岸,到了近前,才见那人身边的河水已经有隐隐的红色,水波荡漾间,还有淡淡的血腥气,这人受了伤,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他探了探那人脉搏,见他还活着,就慌忙将那人从水里拎了起来,这才看见,他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巨大的木盒,木盒被他压在身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虚玄虽是普光寺一名极为普通的伙头僧,却也身怀武艺,他将那人赶紧拎上了岸,推气过宫,忙活了半天,那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勉强地睁开了眼睛。
虚玄却暗暗叹了口气,这人胸口一道巨大的刀伤,几乎伤了心脉,身上乱七八糟一大堆伤口,能勉强睁开眼睛,已经是老天慈悲了,想要救活他,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人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不是仇家而是慈眉善目的僧人,顿时大喜,挣扎着开口,却突然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心知自己大限已到,拼力将手中抱着的大木盒往僧人面前推了推。
虚玄神色一沉,却不忍拒绝,只能将那木盒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木盒内一个脸色青紫的婴儿,紧闭着双眼,看上去不像还活着。
那人本来拼死一路保护着这孩子逃过一波又一波的追杀,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想不到这孩子还是没能幸免吗?牺牲那么多兄弟,经历这许多艰险,都是虚掷了么?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婴儿,哇地一声,又吐了口污血,身子一歪,死了!
虚玄将那婴孩抱在怀里,手心忽然感到一下微微的心跳,立即大喜,手上内力涌出,那婴孩面色渐渐缓了过来,手脚动了动,猫叫似的哭了两声又不动了。
虚玄当机立断地站起身,一手将婴儿放在木盒里单手拎着,一手拎起那人的尸首,跨河到了对岸。
妙智见师父转眼间转过来,急忙奔上前,见那人面色青灰,心里隐隐害怕,往后躲了躲,带着哭腔问:“师父,他死了……死了吗?”
虚玄大踏步地往山上奔去,边走边说:“把水桶扔了,快,回寺。”
妙智被师父这一嗓门吼得心里一哆嗦,赶紧把手里两只水桶往路边一扔,颠着小脚在虚玄身后啪啪疾跑,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看着虚玄的背影,眼睛一红就要哭鼻子。
忽然,他想起那个夜里,那个黑衣叔叔说的话:“你是西楚中兴的希望所在,不要被任何困难打倒,流汗流血,不能流泪,因为,你是人中之龙,龙,是不应该有眼泪的!”
对,我不能哭!
他握紧肉墩墩的小拳头,霍地爬起身来,在高大的石阶上,一点点地往上爬去。
虚玄在前疾奔,突然想起来妙智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根本追不上来,立即暗骂一句糊涂,慌忙回身找他,见他虽然走不动了却还在拼力地爬,顿时愣住,忍不住暗暗赞叹。
他回身将妙智一把拎起甩在了脖子上,朗声喝道:“抱紧喽。”
妙智赶紧小手一团抱住了他的脑袋。
于是,这一天,普光寺僧侣们就看见了奇特的一幕:高大健壮的伙头僧,左手夹一人,右手拎一盒,头上扛一娃,一路大呼小叫着,闯进了方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