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姚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桂兰,慰问了一番她脸上的伤势,桂兰忙道谢,说脸上的伤不碍事。
乐姚微微一笑,劝解桂兰道:“以后遇到这事儿,别跟她们硬碰硬,宫花虽好,可为了宫花挨了打受了罪那就不值当了。”
桂兰点头应是,乐姚又安慰了她两句,便叫她捡起散落的宫花,回碧瑶阁去了。
见桂兰已走远,乐姚微微仰起脖子,看向一边的桂花。
从齐太妃的正殿出来,乐姚就一直在留意桂花。桂花今年十岁,也是齐太妃从庄子上找来的丫环,听吴妈妈说,蒋嬷嬷之所以选中桂花进宫伺候乐姚,是因为这丫头是家生子,老子娘和大哥都在庄子上干活儿,桂花自个儿又沉默少言,是个懂规矩的。
先前乐姚虽说命桂花打桂兰,实则也算是种试探,她想试试这丫头会不会无条件地服从自己的命令。
桂花的确没让乐姚失望,主子说打她便打,后来乐姚还命桂花去正殿禀齐太妃,桂花也毫不迟疑地服从了自己的命令,这样的好员工难得啊!不管对方聪不聪明,单凭“听老板的话”这一项,乐姚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块宝。
乐姚已暗下决定,桂花这丫头,是自己以后要重点培养的对象。
桂花安静地站在一边,脑袋微低,乐姚看着桂花,越看越欢喜,情不自禁地开口提点:“桂花,若是下回你也碰到了这等子事儿,你会怎么做?”
桂花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奴婢愚钝。”
乐姚换上个大大的笑容,眨巴了两下灵动的大眼,问:“之香和之叶两宫女究竟是怕了谁才向我讨饶?”
桂花想了一想,回答道:“齐太妃,嗯,不对!应该是皇后娘娘!”
小孩不笨呢!乐姚继续说道:“对!记住了,谁是你的主子,谁就掌着你的生死大权,记住了?”
桂花点头道:“记住了!”
乐姚继续教导:“还有,我们如今是养合宫的人,齐太妃就是我们的大树,明白?”
桂花皱了皱眉头:“大树?”
乐姚微笑:“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桂花又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见桂花真明白了,乐姚又加了把料:“宫里的婢女们背后都有主子,那些仗势欺人的都是因为她们的主子底气足,所以遇到这些奴才,我们要尽量避开,别正面得罪她们。”
桂花认真听教:“奴婢记住了,可是......避不开怎么办?”
乐姚非常满意桂花不懂就问的态度,于是笑容更甜了,她咧嘴笑道:“那咱们也狐假虎威!”
说罢,就听见身后有一重物从上空掉了下来,还附带着一声“嗨哟!”
乐姚转身:“......”
桂花转身:“......”
一约莫十来岁的大男孩儿,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看着他面部扭曲的表情,这一跤着实摔得不轻。
“哎哟哟……哟……疼死小爷我了,哎哟哟哟……”男孩扯着嗓子,叫得呼天抢地。
乐姚仰头,头上的那棵大树,枝桠摇摆不定,枝叶亦随之落下。看来这男孩在树上已经有些时候了,不知先前自己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多少。
乐姚收起了笑容,扯了扯嘴角,将大男孩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大男孩儿身穿宽袖束身博衣,衣料上乘,除了下摆污了几块,头上的冠帽斜了一点儿,锦鞋不见了一只,还算的上是个人样。
看大男孩儿这身装束打扮,不像是皇子郡王之流,乐姚稍稍松了口气。
乐姚朝大男孩儿所在的位置移了两步,微微屈腿,向他福了福,算是见了礼。
大男孩儿喂哇鬼叫了一阵,见乐姚行了礼后就目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那双杏仁般的大眼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猴子耍把戏般,这让大男孩儿的幼小心灵受到了大大的创伤。
大男孩儿收起了叫声,开口道:“傻站着干嘛,没看到小爷摔了么,还不赶快扶我起来!”
乐姚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只轻轻眨了下大眼,说道:“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
听到“夫子”两字,大男孩儿周身不痛快了,夫子可是他这辈子最痛恨和惧怕的。
大男孩儿黑着脸说:“什么夫子老子的,小爷让你扶,你就赶紧给爷过来。”
乐姚又眨巴了两下大眼:“夫子还说,欲用人者为之下。”
大男孩儿抽了抽嘴角:“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扶爷起来。”
乐姚垂下眼帘,摇头叹道:“唉,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乐姚扯了一下桂花的衣角,两人一起转身扬长而去。
大男孩儿:“……”
大男孩儿郁闷了,他长这么大,身边的人谁不争着抢着讨好他,这丫头居然就这么走了?!这种赤裸裸的无视让将要满十岁的秦六公子秦溪很是不爽。
等乐姚走远了,高大茂密的老槐树上又跳下来一少年,这少年与秦溪年龄相若,个子却比秦溪高出半个头,少年浓密的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英气,那份沉稳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少年用脚尖踹了踹躺在地上的秦溪:“人都走了还躺在地上装什么装!”
秦溪收起了郁闷,灵活地从地上弹起,拍了拍下摆,整了整冠帽,眼珠子朝四周转悠了一圈,大叫道:“我的鞋子呢?”
少年瞥了一眼树桠,只见一只锦鞋倒挂在一根枝头上。
秦溪动作灵活地踏上树干,借力向上一跃,身子窜上了枝头,再伸手一抓,鞋子到手,身子也落回了地面。
“小表叔,你不厚道。”秦溪瞥了少年一眼,幽怨道:“下回踹人下树前,能预先告知一下么,也给人做个心理准备呢。”
少年自知先前的失态,只微微扯了扯嘴角,便无视了秦溪的质问。
少年望着乐姚消失的方向,走起了神。
来学堂报到的世家子弟已纷纷入宫,后宫这些日子热闹的紧,尤其是少年居住的九清宫,来请安的人络绎不绝。
少年为避开这些串门子的少男少女,一早便溜出了九清宫,临走前还带上了秦溪。
整个皇宫,除了冷宫外,齐太妃的养合宫是最幽静的地方,少年便悄悄地找了个结实的树桠打起盹儿来。
不料没多久就被树下宫女们的争吵声吵醒,少年原想静静地走开,可后来乐姚来了。
乐姚教训宫女的话语引起了少年的好奇,少年便不自觉地留下来看了一场戏。
后来少年又听到了乐姚教导小丫环的那番话,少年跟着夫子学的是正道,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教奴才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少年一时听得忘了形,腿脖子一伸,就把身边的秦溪给踹下了树。
站在一边的秦溪这时也在想乐姚,可他不是在想乐姚说的话,而是在想乐姚对自己的态度,他越想就越觉得恼怒。
秦溪愤愤道:“小表叔,那丫头太目中无人,下次若再让我遇见她,我定要她好看!”
少年抽了抽嘴角:“下回见了那姑娘记得绕道走,别到时怎么吃的亏都不知道。”
秦溪不服气了:“我怕她?我一拳头就能揍死那丫头。”
少年默默翻了个白眼,手上的折扇重重地敲了一记秦溪的头:“这回进学,你给我好好读书!”
说罢,少年一个转身,留下捂着脑袋的秦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