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山脚下的小溪水洗澡。你去那儿打些水来。别处的我不要!”
楚月寒没有任何迟疑,静静地转身离去。
诸葛花铃看着他的背影,一股凄凉自心底升起。
(师父,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你,萧大哥还有雪姐姐都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害怕。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我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楚月寒的脚步声临近,惊醒了发呆中的她。
“跟我来。”
直到此刻,楚月寒才发现这座山洞还有机关:一方简易的石室中被凿空出一块天然浴桶。
“待会儿把水烧热了倒进去。”诸葛花铃命令道。
他点点头。
一切准备妥当,楚月寒跨出了石室。回头,他看见关闭的石室门上多了一层结界。烈烈血眸一霎那就失了光彩。等诸葛花铃出来的时候,他正结伽跌坐闭目养神。
“喂。”
楚月寒睁开眼睛。
“你过去些。我都没地方睡了。”
楚月寒没说话,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诸葛花铃也没在意,只当他是去了外层。倍感虚弱的她很快就在石榻上睡得沉沉的。
第二天,东方既白。
她醒来后,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四下看了看:“咦,那人走了?”
谁知道,等她走出山洞的时候才发现,楚月寒还是那样盘腿坐着,全身都湿透了。听到声音,他缓缓抬眸。
诸葛花铃错愕地看看他,又看看四周:“你在洞外守了一夜?”
楚月寒淡淡应了声。
“昨天晚上下雨了?”
楚月寒点点头。
诸葛花铃还要再说什么,他却截断了话头:“城主,该上路了。”
“喂,你……你衣服都湿了,会着凉的。”
“没事。”
(他不会真的……一宿没睡吧?)
诸葛花铃看着楚月寒苍白疲倦,挂满雨水的脸,豁然觉得自己昨天对他太冷酷了。一定是如此才令他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要责罚他“不懂得做下人”的规矩。
楚月寒把安置好的白泽抱出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牵过一匹马,和诸葛花铃擦肩而过。诸葛花铃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么一匹马,正考虑如何拖上一拖,再试试自己的“威望”,岂料,楚月寒已经静静地站立在马旁,牵着缰绳等待她上马。诸葛花铃暗自懊恼。
(好像还没彻底收服。果然,当主子就不能太心软。之后他要再这么自作主张——若是训斥无用,就该以棍棒皮鞭教他“规矩”了。)
她虽如此想着,却还是情不自禁走了过去,翻身上马。
楚月寒牵着缰绳,沉默地行走在这山中。
下了山,刚过了一个小镇,楚月寒便嗅到了压迫的气息。他仿佛一匹被危险包裹住的狼,机警地四下张望,一只手不由地就扣上了缠在腰上的软剑。诸葛花铃还是没心没肺地一边玩一边享受好天气。
“喂,我渴了。前面有个茶棚,我们就在那里歇会儿脚再走吧。”
楚月寒没接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马牵到了一棵树旁。尔后,扶着诸葛花铃下马,跟在她身后进入了茶棚。
“两位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茶?”
“我这茶棚毛尖儿卖得最好。姑娘要不要尝尝?”
“行吧。”
“您请这边坐。”小二将两人引到靠近路边的那张桌子那里。
毗邻两人的那张桌子围坐了八个和尚。他们看起来都还很年轻,但是袈裟之上已经有了沙尘之色,面上也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本来,茶棚中来两个人是不会引起人注意的。然而,楚月寒一头美丽的雪发,出色的姿容很难不被注意。
和尚们也时不时投过去几束眸光。
可——楚月寒嗅出了杀气!
不光如此,他还觉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半儿想不起来哪里看到过这种眼神了。最近,他的心绪已经完全被打乱,这几天正在慢慢收拾心情,整理头绪呢!
“茶来喽~热腾腾的毛尖儿~请慢用!”
“谢谢。”诸葛花铃答了声,伸手就去拎茶壶。
殊不知,她已经慢了半拍。茶壶已经被楚月寒拎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
楚月寒没吱声,倒了一杯茶,仰头喝下。
“喂!”诸葛花铃怒目圆瞪,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楚月寒没回答,只是沉默地又拿过诸葛花铃的杯子,替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诸葛花铃一拂手,打翻了杯子:“你喝过了!我不要!”
楚月寒正想解释,只听邻桌的和尚道:“如此好茶打翻了未免可惜。”
“管你们什么事儿。”
和尚彼此相视一笑,笑声说不出的诡谲:“当然,比起倒掉,女菩萨将这茶给了他先品茶,那才是最大的浪费。”
“你说什么?”诸葛花铃没反应过来。
“再好的东西,在魔头的手里都是一种浪费。”
说着,几个和尚站起身来,将银子放在桌上,整理好衣冠,走了出去。诸葛花铃以为他们要走,却不料,他们只是站在外头小路上,看着自己这一桌,似乎在等谁。
肯定不是在等自己。这一点诸葛花铃十分坚信。
那就一定是——他了!
小二眼尖儿,急忙收了银子,暗暗招呼其他客人快走,自己也找了一处安全的地儿藏了起来。
“你在外头惹麻烦了!”诸葛花铃恨恨地瞪着他。
楚月寒只是默然地喝着茶。
“你到底惹什么麻烦了?为什么连佛门弟子都跟你过不去!”
“后面要好久才能看到茶棚了。你先将就着喝点吧。”
“我不喝!”
楚月寒没再接下去,而是看向了外头那几个和尚:“六通寺的?”
“不错!看来转世神还记得。”
“你们不是我对手。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楚月寒淡淡道,“我已另寻明主。再不做杀戮之事。诸位师父,请勿相逼。”
和尚们怒极反笑:“杀我师门上下百余人,施主怎么好意思开口让小僧们‘不在相逼’的?”
刷刷刷刷,一时间一柄柄禅杖对准了楚月寒。
诸葛花铃惊叫起来:“六通寺一月之间被人屠了满门,从此一蹶不振,后改名‘无华寺’再未涉足武林。原来——竟是你干下的?!”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多么希望面前的人可以否认。他只要否认,自己就愿意相信他。
可——楚月寒只是垂下了眸子,一句话不说。
“这八根禅杖是我六通寺八位元老的信物。”领头的和尚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如今,他们却都不在了。小僧八人虽无德无能,本不应继承他们的衣钵,但我六通寺已然无人。既然承接了这信物,那么复仇之事小僧们义不容辞。即便堕入地狱,也绝不反悔!”
楚月寒忧伤地叹息了一声。他闪身而出,八个和尚立即将他包围在里面。
“一起上吧。”
八根金色的禅杖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熠熠金光。红色的杖柄舞动起来如同鲜血飞溅。楚月寒白色的衣衫同这缤纷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像是被刀剑之网切碎的月光。
几声闷哼之后,八个和尚齐齐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滴,正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楚月寒负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连诸葛花铃都能看出这悬殊到底有多大。
(天呐!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完了完了完了,我肯定是不可能收服他的。我该怎么办?)
(一定要想办法逃掉!)
(不对,最好是干掉他!给萧大哥免去一个麻烦。)
“你们走吧。”
但八个犟驴谁也不肯退一步!
楚月寒有些无语,也有些无奈。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谁知,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