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尺素温柔一笑:“来了?”
“嗯。”碧雪见他走到案几边坐下,也跟了过去。
她很自然地拿起案头一个精致的小铜壶,将其中温凉的水淋了几滴在砚台之中,拿起墨条细细碾磨。
“近来清莲阁的诸多事宜还是你来打理。”
碧雪手势一滞:“公子要出门?”
“不。”萧尺素想了想,“也算吧。倒不是出远门。大概两三天才能回来一趟。事情比较棘手。”
“到底什么事儿?还有皇后那边去了之后怎么说?”碧雪淡眉微蹙,“我听闻她纠集了一大批灵术师,意图破解时之源的秘密。”
“破解秘密?”萧尺素很愉快地大笑起来,“我看是破解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它被人偷了。”他捋着鬓发,“我麻烦也就来了。”
“怀疑到公子头上了?”碧雪神色一紧。
“诶?你在想什么呢?!”
“难道——不是?”
萧尺素的眼眸里流转过一丝很复杂的颜色,但很快就被明朗的笑意掩盖了过去。
“当然不是。”
“他们觉得这个偷盗者是个江湖上可能已为人知,或不为人知的高手。而且还不穷。第三,应该是帝都以及周边城镇的人。”
碧雪黛眉微蹙:“我怎么觉着他们还是把你列为了第一怀疑者。”
“如果他们没说后半句话,我倒是和你想的一样。”
“他们还说什么了?”
“因为我是个武林盟主,所以这事儿得归我管?”萧尺素的尾音轻轻抬了抬,这实在是个很牵强的理由。
碧雪一愣,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这……公子没有回绝?”
“没有。”
碧雪又是一愣。
“他们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其次,我也确实要查。现在时之源被盗,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是么?”碧雪微微颔首,眼神飘忽向别处,不断地咬着下唇。
萧尺素眼睛尖儿:“你有话要说?”
“啊?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碧雪忽地侧开头,鹄视着天际,漫不经心地答了这么一句。
“什么?”
“嗯?”碧雪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我最近听到一些玄天血月的传闻。我觉得——”
萧尺素打断了她,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
“我听过一个版本。罗摩若尘最后去了玄天血月,成了那里的教主。当然也有说是成了玄圣使或血圣使中的一位。”
“当初我始终觉得这个说法不靠谱极了。现在嘛……”他轻轻咬了下下唇,“倒是这说法最有可能。指不定他就是回来复仇了。”
“那——为什么不可能是大皇子的挚友呢?”
萧尺素笑起来,语气笃定:“他死了。我肯定。”
碧雪忽地回神,道:“可这和你查时之源有什么关系?”
“倘或他是复仇而来,时之源极有可能是莫昕慈偷的。或者是指使他手底下的人偷的。”
萧尺素叹了一口气:“此事本就是师父他一直的愿望。这也算是借公务之便吧。再者,如果能证实莫昕慈和罗摩若尘之间的关系,追查范围就会缩小很多。”
碧雪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小楚快回来了吧?”
碧雪点了点头。
“那就好。”萧尺素捋了捋鬓发,“尽快通知他们回来。小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给他。”
“好。”
碧雪欲言又止:“公子……”
“你直说吧。”萧尺素打量了她一眼,“若是为了‘引祸水’而与我们‘划清界线’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啦~我早已有数。”
“哦,对了。他若是因为这事儿不肯回来,怕惹来麻烦,你记着关照一声,我给他安排了个一般人不敢去的地方。”
碧雪微微讶然:“公子,什么地方呀?”
“皇宫。”
“我需要强有力的队友。至于清莲阁,小龙会帮助你打理的。铃儿那丫头也应该让她自己试着独当一面了。”
碧雪再次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下滑过一些很不好的感觉。
(为何有了种交代临终遗言的感觉……)
“雪儿?”萧尺素轻轻唤了一声。
碧雪闻言,有些茫然:“嗯?”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此番介入皇家之事,公子一切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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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血月。
一个约莫六丈宽的大池子里注满了鲜血。鲜血汩汩泛着泡泡。一阵阵阴冷的风从翻腾炸裂的泡泡中窜出。池子的另一边站着惊恐的人群。穿着黑袍子的教众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入血池。
血池就像一个大怪物,霍地裂开一个大口。无论被推下去的人如何挣扎,终将被它吞噬。只留下一缕灰蒙蒙的气体,在池面悠悠飘了一圈后被禁锢在某一个“点”上,消融在血池里。
不一会儿功夫,一具泛黑的白骨在池面沉浮。
黑袍教众用一根长长的钩子将白骨勾住,捞出,悬挂在架子上。
白骨下方放着一只碗。
粘附在白骨上的鲜血一滴一滴,不紧不慢地顺着骨骼滑落,滴在碗内。待所有的鲜血都滴入这碗中,侍女便将其捧至莫昕慈的跟前。
莫昕慈凝视着这阴气缭绕的鲜血,星目冰冷。
“放那儿。”他随手指着一个空台子,“全部。”
众人答:“是。”
他厌烦地看了一眼哀嚎哭求的男男女女,冷声道:“推下去。”
“是。”
一时间,凄厉的哀嚎痛呼此起彼伏,犹如人间地狱。
教众和侍女都不由地打着寒颤。他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莫昕慈看上,献祭了这恐怖的血池。
一具又一具尸骨被捞出。
一碗又一碗阴气极重的鲜血。
侍女和教众训练有素地将沥干的白骨迅速收走。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诺大的殿内就只剩下莫昕慈一个人。
他的手指沿着一只只盛满鲜血的玉碗边缘滑过,又轻轻抚弄着自己的面具。他附上手掌想要将面具摘下,可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端着一碗鲜血,缓缓来到血池边上,席地而坐,凝视着池面很久都没有说话。
池子里的阴风骤然猛烈起来,呼呼尖啸,仿佛是一个情绪激动的人正在叫嚣着什么。
莫昕慈冷笑,一仰头喝掉了第一碗鲜血。
啵。
压抑的闷哼声一点一点从面具下面传出。
阴风的啸声更加高昂。莫昕慈如疯了一般一口气将桌上的所有鲜血一碗接一碗喝了个干净。伴随着仰天一声怪叫,他整个人跃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