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孙大川觉得今天好算是起的早了，这早上六点半点其实并不算早，甚至在他那十九年的时光里，从记事开始，他其实一直都很早起来。
小学的时候他的学习还名列前茅，每天总是最早的那么几个到班上的，上课几乎没迟到，他还记得六点多起来外面天依然黑，洗漱完饭都不在家里吃，因为这时候就他一个人起来了。
而每次走过家外那条马路的大桥的时候，太阳正好升起，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旭日东升，也懂得了点知行合一的意思。
之后他上了初中，即便成绩一落千丈，他也依然早早的就到了学校，赶在早读前把作业给抄了，之后的一天都是学渣的痛苦时光。
虽然孙大川学习很差，可他的每一任同桌却都长得很漂亮，算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如此。
之后他上了中专，加入了一个学校管理宿舍的学生组织，同样是每天都早起，也就是说他十九年生涯中有十一年里的大部分时光都是这样的。
这也就导致他现在许多时候精力并不够用，一有时间想的就是睡觉，每天如果真要睡觉，可以睡十二个小时甚至更多，好似要把从丢去的睡觉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洗漱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毕业后他休息了几天，而这几天里母亲几乎每天都问他工作的事情，问他什么时候去找工作，母亲的这般询问让他的内心压力很大，孙大川其实并不是一个在正经事情上能说会道的人。
他觉得如果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做的远比说的重要，所以只要去做了，那就没必要说，而昨晚，他的母亲已经发飙过一次了，明确要求他出去找工作。
他没有说自己明天就去找，他觉得这种重要的事情不应该说，会显得很敷衍，而是应该直接去做，然后他的母亲更愤怒了，口中用本地话说着别的小孩子十八岁了成年了都懂得自己出去找份工作帮着家里了......
而说到过分的地方，总会说到他的那个没有尽到作为父亲责任的人，说孙大川真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地痞无赖。
那个时候孙大川垂着眼帘，心中一阵酸楚，没有人知道他被别人这样说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是一种很难过很绝望的感觉，他明明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那个法律上的父亲，可总有人这样说他。
曾经那个父亲还不曾离开这个家庭，做出那样的事前，身边的人都说他长的随他的父亲，那应该是一种称赞，可到了现在，这种称赞在孙大川心里堪比最恶毒的辱骂，甚至是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而这个绞他的人却是他的母亲。
自己的母亲到底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他也说不清楚，的确尽到了一个母亲应该有的责任，可上了学后就陌生了，或许连大学挚友都了解孙大川这个人其实在正经事情上根本不多话的性格，他的母亲却完全不知道。
他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或许不应该存在吧。
也许是因为那样的话，他起的很早，因为在母亲眼里，起的早的人就是好孩子，小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可在这个时间里，有资格面试他让他去上班的管理阶层可都没起来。
所以早上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这么早出来，只是不想母亲早上看见自己，免得母亲说自己早上还在家里偷懒，不然可能又是一番说教。
也就是这样一番说教，让他十一年来每天六点起床，那么早起床，母亲就觉得他读书一定很用功，这时候也是一样的。
早晨的风还算是凉爽，就是鸟鸣声很吵杂，大厦河道间回荡着无数鸟鸣，这可没有什么悦耳可讲。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行人多了些，有的是小孩，背着帆布包走在路上，上面印着某某教育机构，孩子的时间早早的就被补习班兴趣班填满了。
也有的是老人，也有的是穿着运动套装的男女，塞着耳机，双眼直视前方视若无人地轻快跑过他的身边。
他不知道这些人吃过饭了没有，最起码他觉得自己还不饿，出门前喝了一大杯水他就觉得自己不需要吃早餐了，还能把钱省下来。
这几天母亲说他老是在家里不去工作，吃饭叫外卖一直花钱，可实际上他每天就吃着家里煮的饭，没有叫过什么外卖，就是因为好几天前母亲对他说了这个。
孙大川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注意到，他很傻，总觉得母亲可以发现他的改变，或者说他真傻，其实他早就知道母亲根本没觉得他变过，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在大人眼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
所以现在他能少花钱就少花钱，或许只要花的少了，母亲就突然发现，似乎他也没花什么钱......
可这样他还是傻，从很傻变成真真傻了。
毕业后他的确很久没有出去了，所以他决定趁着这个早上去熟悉的老地方转转，还是那个小学和人民广场，他走了最熟悉的那条路，走过一座桥，来到一条商业街，路过一家叫香帝西饼的面包店，一些早起的男女就来这里买早餐，进进出出时候大门敞开从里面流露出的冷气伴随着麦香钻进孙大川的鼻子里，他没有理会。
这里可不招人，而不远处有包子店和沙县小吃，这可是开遍全国的小吃店，里面坐着三个黝黑的民工吃着扁肉拌面，这种东西最为便宜，两份合起来只要七块，这俩样东西里都有葱花，一份拌面一份扁肉，两样搭配下肚，很快就有了饱腹感。
平常孙大川最喜欢喝的就是汤，他可以吃不下一盘肉，却可以喝得下一整碗的汤，闻着扁肉的汤香和拌面那花生酱与酱油的味道，孙大川面无表情的迅速走过，连带着忽略旁边那家冒着蒸汽热着包子的包子铺，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街上有许多关于吃的店，不是火锅就是串串，也有餐馆，还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老面馆，前几年仗着老字号将面价提高，他是再也吃不起了。
这些店还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厨房的排气管走的是街的路面上，有的藏在了门口招牌后，直接对着外面排，有的则是走了地下，最后其实还是排在了街上。
所以如果不晚上走过这条街，那身上得染一股味，保准回家丢去洗了。
